“胎孩”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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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伟   
  台孩(t aihai,平声),亦作“胎孩”“抬颏”,是一个使用较广的连绵词。在元曲盛行时,“台孩”出现的频率较高。关汉卿《五溪宴》“一个个志气轩昂,马上台孩”。郑光祖《刍梅香》“早则是刘郎误入天台里,常时病体囊揣,始今相貌胎孩”。“台孩”何义?从元曲上下文来看,是“气概轩昂之义”(张相《诗词曲语词汇释》)。《辞源》释作“威严,有气概”。但这个词不能再切分出语素,是个叠韵单纯词。《新刻绣像金瓶梅》(崇祯本)第44回吴月娘说“恁小丫头原来这等贼头鼠脑,就不是个台孩的。”这里“台孩”明显是相对于猥琐的一个形容词。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认为“台孩”的本义是“抬颏”,是述宾式词。康进之《李逵负荆》四:“他对着有期会的众英才,一个个稳坐抬颏。”释作“板起面孔,表示庄严的样子”,见朱居易《元曲俗语方言例释》、陆澹安《戏曲词语汇释》。但未免望文生义,似不可从。

  江苏镇江话中至今还有“不胎孩”词,意谓“没出息,不争气”。据当地已故学者孙金振先生研究:镇江话“胎孩”与元人专指形貌用法稍异,但此义在晚明戏曲《燕子笺》“十五出试窘贡院皂白,看这副嘴脸也像是胎孩发迹”。又墨憨斋定本《洒雪堂娉娉还魂》七折《六幺令》第三曲也有“敢是疯癫症,没胎孩”语为书证。

  对“胎孩不胎孩”就是“上古才不才”的异说,孙先生以为“值得疑问”。孙先生同时认为盋山图书馆影印的明本《歌代啸》第一出《油葫芦》曲:“他有三题目忒台孩”,上有眉注云“苔孩,当是在的长言,犹今语伟大,所以既可用于状体貌,也可用状才性,并可补张相书异文。”孙先生还大胆猜测:“堂皇”与“胎孩”,只是韵尾不同,或亦一音之转。

  当代学者张喆生女士在其《古方言词语例释》(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一书中引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畅好台孩”及《醒世姻缘传》“睡得睡得那样胎孩”,她以为“胎孩”应作“大方而安详”较贴切。而镇江、扬州方言“胎亥”多用于否定说法。“不胎亥”就是“不争气、不学好、不求上进”的意思,如20世纪30年代北京《歌谣》刊登儿歌《小板凳》:小板凳,夺夺抬。嫁个老头儿不胎亥,又会吃酒,又会看牌,这个牢日子,怎哩过得出来?

  笔者生于镇江对岸的扬州,长于镇江城。据本人见闻,“台孩”一词早用于人口,作为江淮方言代表的扬州话中“台孩”不仅是“有出息、有作为”的意思,还有一层“顾家”的含义;相反,受吴语影响相对较深的苏南的丹阳、苏北的泰州等地方言中胎孩一词却无。

  元杂剧盛行于北方,估计“胎孩”源于中原,是北方方言词。唐李白诗“五月造我语,知非台儗人。”中有“台儗”,意谓“痴呆的样子”,是否为钱锺书先生所论“反义互训”———正话反说,是“胎孩”一词的语源呢,盼高明有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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