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父亲去世后，沉重的生活压弯了她的脊背，直到我工作后，她的眉眼间才常含笑意。母亲爱花，随我迁居金陵后，把小院里栽种得姹紫嫣红。再忙，一年中我都会带她去两次玄武湖公园。一次是盛春，赏满园鲜花烂漫；一次是金秋时节，菊花正好，玄武湖的菊展年年都留在我给母亲拍的照片上。就这样，直到母亲缠绵病榻。

  那是一年艰难的日子，我四处延医，昼夜陪伴。母亲渐渐好了起来，但是出门却要依靠拐杖了。紧接着我结婚生子，一边是繁忙的教学，一边是繁重的家务，生活与工作如两只疯狂的车轮，让我无暇顾及其他。等到孩子大了，条件好了，母亲却愈发衰老，出去一趟着实不易。

  那年春天，母亲身体不佳，住进了医院办的老年公寓，我每天两次探望陪伴。快过“五一”了，我发现她常闷闷不乐，怎么也问不出缘故。先生说带老人出去转转吧，可86岁的母亲身体状况不佳，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但看她常常不开心，我又无法释怀。矛盾纠结中，先生替我做了决定。

  “五一”一早，我们把车开到楼下，上楼一看，母亲早就穿得齐齐整整，坐在轮椅上等候了。先生和护工把她抬到楼下。一路上老太太笑眯眯地应答着大家的问询：老闺女接我出去玩呢！

  车行平稳缓慢，我坐在后排，关注着母亲。行到半程，母亲的脸上显现出难受的样子，她晕车了。看着先生一边小心开车，一边伸出手帮母亲整理衣服，再看母亲略显苍白的面容，我心中难受不已，很后悔带她出来。

  终于到了莫愁湖公园，在轮椅上安置好母亲，我推着她沿着林荫路慢慢走。仲春时分，碧草如丝，杨柳依依，临湖而行，轻风淡淡。时常有路人送上微笑，或是善意的询问。

  母亲渐渐舒缓，可面容依旧泛出颓唐。曾几何时，我陪她赏菊，她还争着要背包，而今这场景再也一去不返。我蹲在母亲膝前，抚着母亲的手，修长细腻如旧，只是如今无力而微凉。母亲是真的老了！抑制住酸涩，我逗着母亲看那些盛开的花儿，直到那熟悉的笑容渐渐浮现，心才稍安。

  转眼盛夏，母亲竟毫无征兆地离去了！此时我才知道，时间无情，世事无常！每每想起母亲，似乎胸臆间还有那么多要说的话，手中还有许多想为母亲做的事。于是我才知道，我还有那么多的遗憾，今生都无法弥补。而那次出游，成了我陪母亲最后的绝唱之行。如今想来，伤怀之余万分庆幸。

  孔子在《论语》中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要说的是，父母在，一起游，游必快乐。因为，等不及的是尽孝。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南京市栖霞区尧化门区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