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以载“道”、文以交际、文“道”合一到文就是道 ——百年中国语文教育的思潮简论

语文闲谈
首页 > 教师 > 教学一线/2006-06-20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文就是道

  母语的语文教育,必然地存在着两个效能:A效能,丰富并扩展人的精神经验,培育人的心灵,通过语言形成人的自我个性生命;这同时也就是母语文化熏陶。B效能,训练并提高人的语言交际能力(听说读写)。前者是内在的,不易觉察,后者是外显的,很容易被看到。

  ──这是母语语文教育的“效能论”。

  如何才能较好地实现这两个效能?答,两者并无先后之分,而是一个统一的不易分离的过程。换句话说,当我们在着眼于B效能的时候,也就实际地进行着A效能(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是母语语文教育的“过程论”。

  属性上,母语语文教育,并无“内容”与“形式”之分,母语语文教育,本质上是一体的、不可剥离的生命整体。那种力图把二者清晰剥离开来,把A效能看作是“母语内容”教育,把B效能看作是“母语形式”教育的观点,是百年中国语文教育中“形而上学”思想的根源,是“科学主义”、“理性主义”思潮泛滥的根源。

  所谓“语言形式”的东西,早已先天地、深刻地“积淀”到“语言内容”之中,“语言的内容”与“语言的形式”实不易剥离。语言本身就是人的精神,语言本身就是文化(不只是所谓载体),语言本身就是世界的呈现模式。或者说干脆说--“语言本身”就是“内容”,语文教育本身就是人的精神教育,就是母语文教育,就是进入世界的教育,“文就是道”!

  ──这是母语语文教育的“本性论”。

  本性论是母语语文教育的基石,它决定着过程论,也决定着效能论。

  请特别注意,“思想”与“精神”、“思想教育”与“精神教育”根本不同:

  “思想”多是他人性的,“精神”却是私人性的;“思想”多是公共的、系统的,“精神”多是个人的、灵性的;“思想”多是理念态、固化的,“精神”多是情意性的、活跃着的。“精神教育”--实质是一种着眼于个人主体的、个性的教育,它奠定的是人的终生的“精神根底”、“灵魂背景”;“思想教育”---则是一种着眼于集体的、共性的教育,它往往是一种倾向于政治、集团、时势的理念系统;“精神教育”,是植根于民族语言、民族文化的,紧密贴合民族语言本身的,也就是说,它是一种“文化的”、“根性”的教育,“思想教育”则基本是一套与汉语言相脱离的生硬的“外加”,是一种“附着”。而我所说的真正的“人文精神教育”,就是“精神教育”,决不是指“思想教育”!

  还可以更具体地、明确地说,“语言(言语)教育(训练)”,“精神教育(训练)”,“人文精神教育”--三者根本就是一回事。这一点,不但“文以载‘道’派”根本没有弄清楚,语文教育界许多人也一直没有弄清楚!

  语文教育的三种理念

  百年来,由于对母语语文教育“本性”的认识肤浅、理解偏颇,从而导致对母语语文教育的“效能”的理解,产生偏颇。因而,就形成有三种不同的理念:

  第一种理念,认为,语文教育只存在唯一效能,即上述B倾向的效能,语文教育唯一的任务就是培养学生的语言交际能力。认为,语言本质上只是一种工具(语言单种本质),语文教育的唯一本质就是“语言交际训练”(语文教育单种本质),就是“工具性”(其他属性都依附于“工具性”这个本质)。认为,语文教育不存在、也不应追求A效能。认为所谓A效能,就是把语文教育弄成“思想政治教育”,就是“以学习课文思想内容为主”,这样就势必冲击语文教育“语言交际训练”的本性。因而,主张“不要把过多的包袱放在语文教育的肩上”,要把语文课上成“语言文字训练课”。这一派可叫做“语言训练派”或“文以交际派”。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母语语文教育本质上是一种“语言形式”教育

  第二种理念,承认语文教育有双重效能,但又特别注重强调语文教育的B效能,即语文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塑造人格(崇高神圣的)。他们认为,语言本质上既是工具、载体,同时又是意识(语言双重本质论)。主张“不要把语文教育搞成单纯语言训练”,在进行语言训练时,要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人文精神教育”,努力塑造学生“健康”“崇高”乃至“神圣”的灵魂与人格。语文教育既有“工具性”又有“人文性”(语文教育双重本质)。此派可叫做“‘人文’思想派”或“文以载‘道’派”。“道”加引号,是因为他们心目的“道”基本是狭隘的、急功近利的政治思想。

  他们也强调,在进行“思想教育、“人文精神教育”时,要以语言文字为媒介,“春风化雨”般进行,不可强硬灌输。引人注目的是,九十年代中期,持此论者,在语文教育界和社会各界呼唤“人文精神”的潮流中,借过“人文”为口号和旗帜,壮其声势。其实,他们一定程度上误解和曲解了“人文”“人文精神”的真实内涵和历史本意。他们仍是在“思想性”甚至在“政治性”的意义上使用着“人文”“人文精神”,把“人文”当成了“思想”的同义语。他们的初衷是,想以“人文”为武器,反击“文以交际派”泛滥的“技术化”“机械化”倾向,而同时不使自己重新走入左的“思想政治教育”误区,其实恰恰是老调重弹,重蹈覆辙!

  第三种理念,承认语文教育有双重效能。认为,语言本质上是一种工具(语言单种本质),然而,语文教育又具有双重效能(语文教育双重效能)。所谓语文教育,既要注重语言文字训练、形成语言交际能力;又要注重进行思想教育、文化教育、政治教育等等。他们特别亲和于“文以交际派”的大多理论观点,但又不满意于实践中他们的一些极端的做法(如泛滥的习题、荒唐的解析);他们反感“文以载‘道’派”的一些观点(如语文教育的人文性、语文教育最终目的是培养什么“人格”),但又觉得他们的一些倡导有些道理、顺应了时势(如对学生进行文化的、思想的教育)。

  他们认为还是要“文”(语言训练)与“道”(思想教育)合一,二者相辅相成。这在表面上是一种不偏不倚的折衷观点。其实,他们骨子里与“文以交际派”属于一派,(如,他们的关于“语言”的核心理论是完全一致的,都认同语言的单种本质论),只不过,形诸于表达时不像“文以交际派”那样直露,他们为适应社会政治环境对语文教育的制约,在表述时作了妥协和调整。将“文”与“道”贴合在一块,这就是“文‘道’合一派”。

  “文以载‘道’派”和“文‘道’合一派”分歧在于,对语文教育最终目的的理解不同:

  “文以载‘道’派”认为,语文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形成“健康、高尚、先进”的思想和人格,而“语言的交际能力”只能属于语文教育的“中程”目的。

  “文‘道’合一派”认为,语文教育的“唯一”、“终极”目的还是形成听说读写诸种语言能力,在这过程中再像其他学科那样培养“健康、高尚、先进”的思想;而后者只是辅助、是稍带,并不是特别必需--因为后者不是语文单科的要求,而是对所有学科的要求,不是语文单科的本质规定性。

  三种历史思路

  中国现代语文教育的三个流派(理念),各有各的历史思路:

  第一种理念,历史的思路是,中国的从传统到现代的语文教育,最大的弊端,就是把语文教育异化成了传道教育、政治思想教育--封建传统语文教育是弊端是传道教育,现代语文教育的弊端是政治思想教育,冲击了真正的“语言交际训练”,语文课几成了“布道课”、“政治课”。真正的语文教育应该是什么呢?就是“工具化”的“语言交际训练”;语文教育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就是形成听说读写诸种语文能力!于是高扬“工具化”和“语言文字”大旗,强化纯粹理性的“演练”、“操作”,以为这就是坚持真正的语文教育

  第二种理念,历史思路是,中国封建传统的语文教育的弊害是为封建阶级服务、为封建统治服务。而新时代的语文教育理应为新时代的政治服务、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工具,强化教育内容的鲜明的政治性、阶级性、先进性、时代性,用先进、积极的思想去教育一代新人。他们感到,如果新时代的任何学科的教育,仅仅成为单纯的学科自身的教育,那就失去了教育的时代性、先进性、政治性、阶级性,是不能容忍的!尤其语文教育比其他学科带有更强的思想性、庄严性。因而语文教育必须强化思想教育(九十年代是所谓人文教育)。

  五十年代,实际就存在一股强势的“文以交际”思潮,它承续着历史,力图把语文教育推演成纯粹学科的“语言文字”训练。而另一股“文以载‘道’”思潮,却不允许它发展。二者相碰撞,才产生了六十年代初的“文”“道”之论争。最终,二者的冲突,以张志公先生的文章《说工具》作为结束,实际标志着“文以交际”思潮占了上风。但并没有多久,到六十年代中期,以“文革”的巨大政治历史背景为依托,“文以载‘道’”思潮终于得以卷土重来,语文教育完全异化成了“政治教育”,给“文以交际”思潮以重挫。

  七十年代未八十年代初,中国历史发生重大转机,极左思潮受到整个社会的遏制,于是“文以交际”思潮得以重返中国语文教育的历史舞台。从此掀动长达近二十年的“文以交际”的“技术化”洪波巨澜。可是这一切,在“文以载‘道’派”看来,愈演愈烈的“语言文字训练”浪潮,已然冲击了广大学生的思想品质,冲击了语文课的思想教育,具体表现在,学生的语言表达思想贫乏、感情枯竭,内容飘浮、浅陋---这全是单纯“工具化”的“语言交际训练”所致。因而大声疾呼加强“思想教育”“人文教育”。认为语言不仅是“工具”,同时还是思想和文化的“载体”。语文教育的最终目的不应是听说读写能力,而是还要形成“健康”、“高尚”、“先进”、“正确”的思想人格!那么,究竟什么是“人文精神”呢?他们并不真正了然,他们内心深处仍把“思想教育”当作“人文精神”的最基本、最本质的内核。“新瓶”仍装的“旧酒”!

 1/3    1 2 3 下一页 尾页
  • 最新内容
  • 相关内容
  • 网友推荐
  • 图文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