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校长孙先生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1-07-0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大清早,校园里传开了,说是昨夜的暴雨掀翻了老校区的凤凰木。学校搬至新校区已三年有余。说是新校区,与老校区中间其实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街巷。放学后,我穿过巷子拐进老校区,在重重围观的学生身影里,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孙先生。

    我多少有些惊喜。他的嗓门还是很大,半蹲着,麻利地捡拾残余的枯枝败叶,不时提醒着围观的学生。从后背,我探见几根刺眼的白发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我的脑袋里忽然涌出一个字——巢。一巷之隔的这里,似乎更像他生命意义上印刻的一个符号——从青春躬耕到白发的故园。

    倒下的凤凰木旁边是一间从前的梯形教室。当年,我曾一次次青春焕发地站在那方讲台上。半年窗门紧闭,蛛网早已密布,空气中有春日里弥化不开的浓重的霉味。

    刚毕业那年,我被作为一校之长的孙先生拎去市里参加比赛。头一回“上阵”磨课,人还没坐定,几位资深专家就开始包围着我,面带微笑却如庖丁解牛,你一言我一语地往来争锋,“鲜血淋淋”地撕扯着,第一节课就这样“土崩瓦解”。我忍不住当场流泪。哭过,还得继续上阵,多番打磨之后,孙先生终于点头。比赛那天,前前后后十来个人跟着我,阵势庞然仿佛送嫁一般,孙先生则蹲守校内岿然不动。待我笑脸盈盈归来,他竟淡然地只说了一个“好”字。接下来的几年,大大小小的讲台上,我逐渐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起来。无一例外,幕后都有孙先生默默的支持。

    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为某个课堂细节的生成处理争得面红耳赤。一次,我固执地保留自己的意见并带到赛场。过后,我如实告诉了孙先生。他说:我又想想,还是你这样处理好。后来,我读到老子《道德经》的一句话,豁然开朗。他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可谓圣心高远,微言大义。教学也如同烹小鲜,精心备料、用心烹调、适时调味,急缓有度地把握好施教的环节和进程,才能端出众口皆碑的菜品。如此想来,孙先生真是高手了。

    大约7年后的又一次研讨课,孙先生听完后,说:你的眼睛不一样了。我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有种想笑又有点想哭的感觉。光阴如此刻不容缓地裁剪着芳华,浓淡相宜地把生活点点饮尽之后,我渐渐长袖善舞、明眸善睐,沉稳有序地演绎着繁简共荣的课堂气象。

    一日,我在校园的小路上偶遇孙先生。前些天的晚报教育记者,不约而同地采访到我俩,我发表的言论与他恰恰相悖。他叫住了我,我一怔,以为他又要以公开课的标准开始侃侃而谈,没想到他笑着简单地说道:求同存异。

    新校区原本是一所医学院校,如今成了一座小学的学堂。一个是抚慰躯体创痛的医者跋涉求知的殿堂,一个是呵护和筑造灵魂的乐园,二者在冥冥中似乎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那年暑假搬“家”时,孙先生像衔泥筑巢的新燕,与工人一起整整忙活了两个月,从“人”字雕像、校园假山到教学楼的名称,都完好无缺地挪移到新校区,以至于开学时老师们惊呼神来之作。新校区的西南角有一座小山包,名曰“马鞍山”,据说曾经是宋朝进士江常的府邸所在,孙先生把它开辟成“地理园”。园子建好时,办公楼转角处的玻璃柜里多出了一些古时的闽南砖瓦,都是发掘时孙先生捡拾保存起来的,有的尚属完整,有的已然破裂成两三片,拼接起来勉强看得出是同一模板的样子。一天,我到办公楼盖章时遇见了孙先生,他又欢喜地攥着几块雕花精美的瓦片,宝贝似地小心翼翼放入柜中。

    如今的校园陡然变大,有同事戏说,若是有急事,该是踩上风火轮才好。平时若要见个人,还真是不容易。孙先生在办公楼三楼,他的灯火依然延续着在老校区几十年的规律,明昧不变。如今又组建了一个新校区,孙先生更忙了。快一学期不见,我还真有点想念他。

    (作者单位系福建省泉州市实验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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