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之后,是门罗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3-10-1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爱丽丝·门罗(资料图片)

    ■卢冶

    年年诺奖消息,如船行大海,波纹过后也就无痕,一直轮到“中国籍作家”莫言,才有了些烟花盛开、余霞难消的意思。或许是出于对“谁是‘后’莫言”的好奇,或许是受到邻国日本的卖书——“村上春树亲自翻译对手作品”的刺激,也可能是爆出了中国几大著名出版社的翻译“版权纠纷”问题,今年10月10日,加拿大女作家门罗的获奖,格外受到中国媒体和大众的关注。

    其实,83岁的门罗虽然在中国名头不响,却早已享誉欧美,比起我们熟悉的村上春树来,算不得“黑马”。特别是,她的创作以短篇小说为主,就小说类的获奖者来说,的确是异数。有人说,门罗的获奖意味着短篇小说受到关注——在这个“纯文学”遭受边缘化和质疑、传统阅读习惯被颠覆、整个文学的机制都发生变化的年代,篇幅的简短似乎恰与“活在当下”的节拍相吻合。实则不然,读短篇,往往比长篇更需要耐心和阅历。一个晚上读一部长篇很容易,连读几篇短篇小说却很难,那意味穿越不同的大门。写作短篇,更是对作家的考验。就此而言,门罗的获奖或许更多意味着,在这标榜实验与机巧的“小时代”,那些披着“老祖母说夜话”传统外衣的现代故事,始终是人们心底最具魅力的小说形式。 

    门罗的小故事表面普通,内里却有着“温水煮蛙”的惊悚与痛感。小说集《亲爱的生活》、《逃离》、《爱的进程》等,讲述的都是平凡人被命运捉弄的故事,单提“内容简介”,很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通俗侦探爱情小说:富家女怎样与处理父亲遗产的已婚律师相恋并陷入绑架事件;年轻的士兵如何离开战场回乡寻妻,却在路上碰到另一个女人,与之坠入爱河云云。然而在故事的圆润流畅之下,其内在却别有深意,维持叙事、思想和语感的高度平衡,善与恶、生与死,就像任督二脉,不留纤痕却清晰可感。

    可以说,门罗的作品既无关于“妇女解放”,也不是冒险加恋爱,而是标示着更根本的时代痛楚——现代的人们,失去了宗教性的、为生死赋予的稳定价值话语,于是乎,人被抛到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到长大,被施以文化和社会的魔法,便成为一件莫名之事。在门罗笔下,这一根本的被动性,往往在人的一举手一投足、在不经意的日常对话间豁然呈现出来。从《快乐影子舞》到《少女和女人的生活》,各样的奇迹在日常生活和宏大历史的角落生生灭灭,而它们与其说是出于对古老信仰的坚持,不如说是它的癌变:那是失去了信仰的细胞在倒戈一击,而最深的痛楚,是我们不知道痛在何处。

    这个时代,我们所知已太多,感受已太少。在平静背后,门罗的提示触目惊心。有人称她的作品为“母系的圣经”,并不夸张。短短万字的一篇故事,却如基督教中的“圣徒画卷”,包含了一个女人和她的时代可能经历的各种重要的仪式:出生,婚礼,葬礼,战争……所有这一切,或者都在是精准地投射和演绎《圣经·传道书》中最著名的那一句:“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

    像莫言用“生死疲劳”提示的那样,对于启示的期待乃是人类生活的常项。于此,莫言之后是门罗,或许是一种必然。(作者系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