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艺术为人民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4-03-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徐冰,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图为徐冰创作《何处惹尘埃》,尘埃是他“9·11事件”后收集的。

    徐冰的《地书》,用世界通用的图画标识写就,全篇无一个文字,却让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去思考:在全球化的今天,人们实现在文字前的平等还有多远?

    接受过最传统的社会主义艺术教育,又在西方艺术大本营浸淫18年,哪里有人与社会的冲突和挣扎,哪里就有他的目光  

    ■本报记者 高毅哲

    上世纪70年代末,他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接受最传统的社会主义艺术教育。在校期间,他表现优异,先生们评价:根正苗红,人才难得。

    80年代末,他搞出和学院现实主义艺术风格“完全割裂”的《天书》。在4000多个一本正经却又连他自己都不认得的“汉字”面前,人们既惶恐又迷惑。有人痛心他:路走歪了。

    35岁,他选择出国,前往当代艺术的世界中心——纽约。他带着浓厚的社会主义艺术教育背景,一头扎进西方当代艺术的大本营。18年的海外生涯,他荣誉等身。他是有美国艺术界诺贝尔奖之称的麦克阿瑟奖得主,他凭借作品《何处惹尘埃》拿下当今世界艺术界最高奖项——Artes Mundi国际当代艺术奖,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中国人。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西方世界继续大放异彩时,他又一次让人大跌眼镜。他选择回国,老老实实、毫无艺术家范儿地走了一遍竞聘、演讲、民主投票程序,就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议论再起:他被招安了。

    其实,没有根正苗红,没有走歪路,更没有被招安。

    世界如此丰富,时代如此变幻。哪里能给人最深刻的启迪,哪里有最深刻的变化,哪里有人与社会的冲突和挣扎……哪里就是徐冰的目光所在。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用艺术家的方式,让人们思考。

    从《大卫》到《天书》

    1977年,22岁的徐冰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

    从他之前的经历来说,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1955年生于重庆的徐冰,1956年就随父母来到北京,定居北大。徐冰很快就展露出对手工、绘画浓厚的兴趣。

    那时,他所有的艺术经历,都带有那个年代特有的社会主义艺术印记。1974年,他去北京延庆县插队,劳动之余做了大量的农村生活写生,还搞了群众文学和美术活动。由于表现突出,他获得了推荐参加中央美术学院入学考试的机会。

    徐冰入学时,正值社会上文化思潮涌动,很多艺术界人士热衷于用艺术改造社会。然而当别人在外搞“革命”时,徐冰却完全沉浸在美院教室画石膏的兴奋中。彼时的中央美术学院依然保有浓厚的现实主义艺术风格,基础扎实、追求上进的徐冰赢得很多老先生的期待。他画的《大卫》,形神兼备,被时任美院院长的靳尚谊评价为美院建校以来最好的一幅。又红又专,成为徐冰身上的标签。

    可到了1988年,徐冰却展出了《天书》。一部充满荒诞、睿智、戏谑而又认真的作品,完全属于现代艺术的审美范畴。这让人大跌眼镜。

    《天书》由徐冰自创的“汉字”组成。徐冰按照汉字的构字规律,创作出了4000多个“字”——连徐冰本人都不知道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严格按照中国古代经典的印制方法,把4000多个字精确地刻印在木块上,接着印在长幅的中国皮纸上,成文成书。最终的展览中,整个展示空间的四壁和天花板都被奇怪的文字占满。

    这个转变和徐冰当时的文化感悟有关。上世纪80年代,文化热潮席卷中国,年轻人对文化的参与热情非常高。徐冰读了很多书,可是最终却对文化有种说不上的失望。他产生了做一本无人会读的书来表达这种感觉的冲动。

    《天书》中,文字的庄严和内容的荒诞混杂在一起,每个走进展厅的人,都为此所震撼,在貌似神圣的知识面前,人们不知所措。这些字排在一起,似乎说了很多话,却什么都没说。

    毫无疑问,这是徐冰艺术风格的巨大转变。从写实主义的《大卫》到现代艺术的《天书》,这个跨度实在太大。

    转变是有原因的。那是一场1984年在北京举办的朝鲜画展。面对宣传画似的旧有社会主义艺术,徐冰顿时感到,他周围所能看到的作品是如此相似地具有局限性。他决定改变、脱离,寻找新的艺术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独立性,或者说,是叛逆性。

    他成功了。《天书》大受欢迎,并引发国内外连篇累牍的讨论。连西方哲学界都投来关注的目光。当时,他们正热衷于讨论文字与人类思维的关系,对一位东方艺术家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看法,哲学家们觉得很有意思。对徐冰来说,这不仅仅是一种乐趣,更是一种满足:我在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别人思考。

    如果说此前的徐冰,只是用艺术表达自己的感情的话,那么从《天书》开始,徐冰开始用艺术表现思想。画笔、画布、文字、石头、钢筋、香烟……在徐冰的手里,这些材料不再是为了表现而堆砌在一起,而是为了思想而融合在一起。

    徐冰开始形成最为宝贵的艺术思想。搞艺术的人都试图把独特的思维通过作品带入艺术界,但为什么有些被认可,有些却始终不被认可?这取决于你带入的东西,是否是优质的,是艺术系统中缺失的,是大于艺术界现有思维范围的,对推进人们的认识是有启发的,总之是否能通过一种特有的艺术手段把人们带到一个新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天书》是徐冰走进新世界的那一道门。

    戏谑的荒诞

    《天书》之后,为了深入寻求新的艺术形式,上世纪90年代初,徐冰移居美国,最终落脚纽约,住在东村的一个地下室里。

    东村是朋克文化的发源地,有大批流浪汉。与单纯要钱的乞丐不同,东村的流浪汉有他们的圈子和讲究。徐冰所住的地下室门口有一盏小红灯,本是方便来客寻找,谁知却引来流浪汉和妓女在此温存。有时外面动静一大,地下室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徐冰也没管过,反而觉得这些人挺浪漫。他一度想在门上安一个摄像机,想着也许哪天能以此为灵感做个反映纽约底层的作品——当然,最后他没那么做。

    这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时刻想着探索新事物。一般人往往对当代艺术家有距离感,因为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然而徐冰却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他在给四川美术学院的学生做讲座时,开场白介绍自己和罗中立(著名画家,川美院长)有可能生在同一家医院,然后自嘲“这医院的孩子生下来怎么都搞艺术了”,引来学生大笑。他顶着一头卷发,戴一个黑框眼镜,长相和扮相都酷似哈利·波特。被人们提及后,他便把自己自封为“年老版哈利·波特”。

    他的幽默也体现在作品中。事实上,游戏、幽默始终是徐冰艺术作品的重要因子。

    徐冰对象形文字有着独特的偏好。他曾说过一句话,“在中文里,有很多东西是可以玩的”。1994年,他又开始“玩”汉字,而这次更惊世骇俗。他将英文圈圈点点的形状拉直扯平,变成中文的模样,起名为“新英文书法”。中文和英文两大风马牛不相及的文字系统就这样融为一体。更奇妙的是,经过简单的提示,任何一个有一点英文基础的人都能看懂这些“英文”。

    后来他回国,第一件作品依然带着幽默。2008年初,徐冰第一次踏进北京CBD的工地。他被建筑废料原始粗陋的美感深深吸引。他决定用这些建筑废料制作艺术品,最终的形态是传统的吉祥图腾——凤凰。凤、凰两只鸟充满张力,它们庄严宏大,长度分别为28米和27米,宽达8米,总重12吨,然而却是用废料制成的,就像穷人用低廉的材料把自己打扮美丽,带着伤痕与自尊。凤头上带着几顶安全帽。很多参观者看到帽子,都会哑然失笑。

    不过,如果你认为徐冰仅仅是在幽默,那就错了。徐冰的幽默,只是一种表现形式,他真正要表达的,是他的思想。荒诞只有在煞有其事的严肃中,才能得到最完全的表达。

    例如《天书》。从1987年到1991年,徐冰花了整整4年时间,亲手刻出这4000多个“字”,开始一天最多也只能刻三四个,但徐冰乐在其中,因为这也是艺术的一部分。“《天书》好像带着面具,它非常吸引你去阅读,却又拒绝你进入,你想知道为什么,它又不告诉你,这是有荒诞性的,而我做得越认真,它的荒诞性就越强,艺术的力度就越强。”徐冰说。

    2004年,徐冰凭借《何处惹尘埃》斩获当今世界艺术界最大的奖项Artes Mundi奖。“9·11事件”发生后,徐冰收集了世贸大厦倒塌留下的尘埃。制作作品时,徐冰将尘埃吹到空中。24小时后,尘埃落定,展厅的地面上,灰白色的粉尘显示出两句中国七世纪的禅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除了这个作品本身,当时墙上还贴着几张照片,说明徐冰是怎么把尘埃从美国带到英国的。法律限制尘土从一国带到另一国,徐冰便把尘埃当做石膏粉,翻模做了个小雕塑,雕塑的形状是他女儿的洋娃娃。小娃娃被带到英国后,再磨成粉末。徐冰把这当成一个调皮的钻空子游戏,却很严肃地表现了当今世界的状况:人们总是试图从隔离中寻求安全,然而真的如此吗?恐怖渗透边界,然而纪念这一悲剧的尘埃却被阻拦。这是如此荒谬。

  • 最新内容
  • 相关内容
  • 网友推荐
  • 图文推荐
上一篇:香港理工大学     下一篇:王国顺:教具制作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