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卢光琇的多面人生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4-10-24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卢光琇在诊室工作。费晓勤 摄

卢光琇生活照。

    她是生殖遗传和医学遗传领域的大牛;她是把患者当亲人的医生;她是为父亲理想而倾注毕生心血的孝女;她是为儿子而自豪的母亲;她是39岁改行、69岁学开车的不信邪的女人;她还是一个75岁仍然开着黄色“甲壳虫”一路“飙车”上班、热爱网购的时髦老太太……这就是医者卢光琇的多面人生。

    ■本报记者 李伦娥

    撒满嫩绿鲜花的连衣裙,同色系的浅绿小皮鞋;浓密的卷发,灿烂的笑容;十几个问题,快节奏回答了整整一上午,不打半点磕巴,水都很少喝,更重要的是,时间、地点、人物,甚至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次见面,是在她的门诊室。依然是白大褂里鲜亮的衣裙,依然是脚步轻快,快言快语,依然是桌上满满一大杯水,但1小时35分钟里,看完来自湖北、新疆、浙江的3对病人,她没喝一口水。

    谁能相信,她居然是年过75周岁的老太太?

    谁能相信,她69岁学开车,如今每天都是自己开着亮黄色“甲壳虫”一路“飙车”,准时上班;

    谁能相信,那些时尚裙鞋都是她自己网购而来,她是著名的“网购达人”,几乎每天都有快递;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个时髦有气质的老太太,是湖南的一张“烫金名片”,是全世界都有名气的科学家。

    她叫卢光琇,中南大学教授、博导,人类干细胞国家工程研究中心主任,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院长。

    39岁改行,一切从头开始,只因想帮助父亲实现梦想和“病人需要”

    尽管学医,尽管父亲翻译的42万字的《基因论》,是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她一个字一个字抄写送到出版社的,但30多年前的卢光琇,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要跟随父亲脚步,与细胞、基因、遗传之类,结缘一辈子。

    卢光琇的父亲卢惠霖,是中国医学遗传学的奠基人之一,1926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硕士时,就师从现代遗传学的奠基人摩尔根教授和著名的细胞学家威尔逊教授,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创立中国的优生工程”。为此,尽管当年战乱频频,卢惠霖仍将恩师赠送的英文版《基因论》带在身边翻译,历时十几年,终于在1959年出版,此后“反右”和“文革”期间,“基因论”被扣上“唯心的”、“资产阶级学术思想”的帽子,他都没有低头,继续坚持研究。1978年,身为省政协副主席的卢惠霖,得知英国诞生了世界上首个试管婴儿,再也坐不住了。78岁的他提出要开展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研究,用通俗的话表述就是:用“体外受精”、“胚胎移植”的办法做“试管婴儿”,最后还要通过对遗传基因的研究,规避遗传病等。

    生孩子还要人帮忙?还人工授精?甚至还要建精子库?人工取卵?还可能冷冻卵子?30多年前的中国大地,这些词无疑似天外来客,没人接受更没人愿意与卢惠霖一起研究攻关。

    作为卢老最小的女儿,卢光琇最能理解父亲的心思。“我来和您一起搞吧。”39岁的她说。当时,她已从广东调回母校湖南医学院(中南大学的前身之一),在局部解剖——外科手术学教研室任教,父亲则是该校教授。

    对此,有人劝阻。此前已工作16年的卢光琇,已是比较有名气的外科医生,擅长做乳腺癌、胃切除等手术,在衡阳工作时,还被称为“湘南一把女刀子”,当时正参与肾移植研究且有初步成果。放弃这么好的基础,重新搞生殖遗传工程,能行?说实话,卢光琇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却有一个朴素的愿望:帮助她最崇拜的父亲实现“中国梦”。

    “不是帮我。是病人需要。”父亲给她上课,一如当年她大学毕业,学校想让她留校,但父亲一再动员她到基层医院——那时父亲的4个女儿有3个都在北京、天津工作,母亲极想小女儿能留在身边。但父亲执意不肯。“病人更需要。”父亲说。于是她被分到当时的衡阳地区人民医院。

    “病人需要。”十几年过去,父亲又这么说——事实上,卢光琇从记事起,就常常听到这几个字——父亲告诉她,不孕、遗传病等,是一直困扰人类健康的几大难题,也是目前生命科学的攻坚领域。上世纪80年代,我国不孕症在育龄夫妇中大约占8%,而现在这个数字高达10%-15%。世界卫生组织(WHO)1981年发表的资料记载:人类中的遗传病负荷已达10.8%,即每10个人中就有1.08人带有遗传病因子。人类中已肯定的遗传病有2811种,染色体病300余种,其发生率占新生活婴的0.5%至1.0%。

    病人需要,又能帮父亲圆梦,那就做吧!

    干什么都不信邪,“都说湖南人霸得蛮,可能我也是吧”

    外表甜美清秀,但骨子里,卢光琇是个不信邪的女人。

    当年湖南医学院的院子里满园柚花,别家都是男孩子上树摘果,卢家只有4个女儿,每次都是人称“小野猫”的卢光琇几下就上了树;当年三姐喜欢打篮球,经常在一旁“观战”的初一女生卢光琇,看着看着居然“看”成了省队主力;参加全运会一整年没上课,最后所有功课没落下,化学补考还拿了个最高分。

    搞生殖工程研究,卢光琇不信邪的劲又上来了。

    “从遗传学和细胞学的基本常识入手,从英文字母的音标发音学起。”卢光琇说。不会做实验?从头学——到北京进修,周日偷偷到三姐夫的实验室,“恶补相关基本知识”;到耶鲁大学学习,从没学过英语的她,将专业单词强记硬背居然完成学业;最初不知如何人工取精子,她硬是用从牛身上取精子的办法,建立了国内第一个人类精子库;冷冻精子需要做冷冻保护剂,就用烤箱“灭活”,出来的东西蛋黄似的,她不气馁,继续;没有无菌室,买来一块白布围成“帐子”,里面再搞个紫外灯;培养胚胎没有二氧化碳,居然从酒厂进,“揭开培养箱就有一股酒气”……“都说湖南人霸得蛮,可能我也是吧。”采访时,卢光琇笑着说自己几十年来的一串串“霸蛮事”,她说,只要下决心,没什么做不成的。69岁时学开车,别人都说“很难考过”,她不信邪,“五一”正式报名学,6月底就拿到驾照了,“没开半点后门哈”,她很认真地补充,只是在自己的“甲壳虫”后面贴个条子:“我是新手老太,请多关照”。

    “做科研就像我学开车”,71岁时卢光琇在一次讲座上对学生说。最开始建精子库的时候,捐精子没一个人愿意,她只好动员丈夫,后来实验小组的几个男同事也被动员参加,中国的第一个人类冷冻精子库就这样建成;做“试管婴儿”要从女性身上取卵子,那时没“微创”、没“腹腔镜”,甚至连B超都没有,学外科的她亲自操刀。精子、卵子都有了,体外培育的条件、操作步骤好像也没什么差错,可就是无法成功。有人说可能是水的问题,于是,从耶鲁学习回来的她,居然万里迢迢带回几大瓶水!“看不到试管婴儿,我死不瞑目!”父亲几次这样对她说。卢光琇感觉自己像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从美国学习回来,第一件事是到实验室,安顿好后才去医院看望曾经心脏骤停的父亲。

    1983年1月16日,中国首例冷冻精液人工授精婴儿诞生,从此,男性无精症患者及男性家族遗传病患者的生育问题得到解决。之后几年,卢光琇又担任了国家“七五”攻关重点课题“人类体外受精——胚胎移植”的湖南医科大学课题组负责人。“真的很忙很累。”卢光琇说。那时,别人评上了教授、副教授,可她还是一个“老中级”(职称)。“我也不管,真不知道大家都在发论文、评职称什么的。”卢光琇说,她那时心心念念就一件事:试管婴儿。

    终于,1988年6月5日和7日,两例试管婴儿先后在湖南医科大学两所附属医院诞生,其中一例还是中国首例供胚移植试管婴儿。父亲终于在他88岁高龄时,亲手抱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试管婴儿。

    26年过去,截至记者采访时的2014年8月30日,卢光琇和她的团队已建立了世界最大的生殖中心、亚洲最大的人类精子库和全国最大的人类胚胎干细胞库,已累计出生试管婴儿5万多个。尤其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7月,还诞生了全球首批经全基因测序的PGD/PGS试管婴儿——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染色体异常携带者的试管婴儿成功率将从35%提高到70%,部分肿瘤疾病、遗传性疾病的家族性遗传将有望避免。

    63岁办医院,“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年纪大”

    据说有个美国人拿着一张人山人海的照片问周围的人:这些中国人在干什么?有人说是排队购紧俏物资,有人说是在农贸市场,有人甚至说是在春运现场。“NO!”那个美国人说,他们是在做试管婴儿的医院。

    这家医院就是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

    卢光琇以一种复杂的情绪向我们讲述着这个故事。她说,36年前她从头开始研究试管婴儿的时候,并没想到会将“场合搞得这么大”。一手创办的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医院辅助生殖中心已成为世界上接受试管婴儿治疗人数最多、妊娠率最高的生殖中心。仅2013年,医院就接诊病人超过23万人次,试管婴儿治疗超过2.7万个周期,平均每个月的2000多个周期,就已超过了国内大多数同类机构一年的工作量。特别是2013年国家开始较大面积实施“两孩政策”以来,就诊人数急剧上升,医院周边形成了著名的“睡衣街”——成百上千的病人在周边租房“做试管”。医院创建十几年来,总资产已从注册时的5143万元,发展到2013年年底的69493万元。仅2013年,医院向国家交纳税费就超过1个亿。而建这个医院的最初原因,其实是想搞干细胞研究,但学院实在缺少科研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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