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一方土》相关资料

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九年级下册
首页 > 教师 > 语文 > 九年级语文教案课件/2022-02-0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近来我常常怀念六七十年前的往事。成都老公馆里马房和门房的景象,时时在我眼前出现。一盏烟灯,一床破席,讲不完的被损害、受侮辱的生活故事,忘不了的永远不变的结论:“人要忠心。”住在马房里的轿夫向着我这个地主的少爷打开了他们的心。老周感慨地说过:“我不光是抬轿子。只要对人有好处,就让大家踏着我走过去。”我躲在这个阴湿的没有马的马房里度过多少个夏日的夜晚和秋天的黄昏。
  门房里听差的生活可能比轿夫的好一些,但好得也有限。在他们中间我感到舒畅、自然。后来回想,我接触到通过受苦而净化了的心灵就是从门房和马房里开始的。只有在十年动乱的“文革”期间,我才懂得了通过受苦净化心灵的意义。我的心常常回到门房里爱“清水”恨“浑水”的赵大爷和老文、马房里轿夫老周和老任的身边。人已经不存在了,房屋也拆干净了。可是过去的发过光的东西,仍然在我心里发光。我看见人们受苦,看见人们怎样通过受苦来消除私心杂念。在“文革”期间我想得多,回忆得多。有个时期我也想用受苦来“赎罪”,努力干活。我只是为了自己,盼望早日得到解放。私心杂念不曾清除,因此心灵没有得到净化。
  现在我明白了。受苦是考验,是磨炼,是咬紧牙关挖掉自己心灵上的污点。这不是形式,不是装模作样。主要的是严肃地、认真地接受痛苦。“让一切都来吧,我能够忍受。”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要经受一次考验。我摔断了左腿,又受到所谓“最保守、最保险”方法的治疗。考验并未结束,我也没有能好好地过关。在病床上,在噩梦中,我一直为私心杂念所苦恼。以后怎样活下去?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漫长的不眠之夜仿佛一片茫茫的雾海,我多么想抓住一块木板浮到岸边。忽然我看见了透过浓雾射出来的亮光:那就是我回到了老公馆的马房和门房,我又看到了老周的黄瘦脸和赵大爷的大胡子。我发觉自己在私心杂念的包围中,无法净化自己的心灵。门房里的瓦油灯和马房里的烟灯救了我,使我的心没有在雾海中沉下去。我终于记起来,那些“老师”教我的正是去掉私心和忘掉自己。被生活薄待的人会那样地热爱生活,跟他们比起来,我算得什么呢?我几百万字的著作还不及轿夫老周的四个字“人要忠心”。(有一次他们煮饭做菜,我帮忙烧火,火不旺,他教我“人要忠心,火要空心”。)想到在马房里过的那些黄昏,想到在门房里过的那些夜晚,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多么想再见到我童年时期的脚迹!我多么想回到我出生的故乡,摸一下我念念不忘的马房的泥土。可是我像一只给剪掉了翅膀的鸟,失去了飞翔的希望。我的脚不能动,我的心不能飞。我的思想……但是我的思想会冲破一切的阻碍,会闯过一切难关,会到我怀念的一切地方,他们会像一股烈火把我的心烧成灰,使我的私心杂念化成灰烬。
  我家乡的泥土,我祖国的土地,我永远同你们在一起接受阳光雨露,与花树、禾苗一同生长。
  我唯一的心愿是:化作泥土,留在人们温暖的脚印里。
  1983年6月29日
  (选自《随想录》,三联书店1987年7月版)
  (2)土(许达然)
  很散文,土也撑持丰盈的诗意。恨土的大概是鱼。
  对于土,掉落脐带的我们是断不了奶的孩子。原始人抹在脸上欢舞,忌常沐浴招致灾难。尽管文明人发明刷子肥皂拭洗,土依然是一种执拗,创造许多事实一些象征:可贵的卑微,可喜的质朴,可塑的纤柔。
  卑微,吃不得,却养活无根的动物,养活有根的植物。质朴,从缄默的岩石风化,蕴蓄坚硬能光,形式也是内容。纤柔,烧成陶瓷,浑发美力;捏做佛,一副慈悲的姿势。我亲眼看见的,你不相信,怎么在有所求时也拜起来呢?
  卑微质朴纤柔塑我的记忆。记忆里有一条蜿蜒伸进草地的土路,父亲用牛车载炉灶到台南摆地摊,母亲和我拣柴与野菜。家是租赁的土造,墙壁如蟾蜍皮,怕它抽筋倒地,我用泥巴敷补疮疤,风吹散;我填上粘土,雨剥落。涂上,掉下,涂上掉下;若非风雨装疯故意和我作对就是墙壁不吃我拣来的泥土。那天我又补上泥巴后,碰到蜈蚣吃蜗牛,蜗牛吃烂叶,看我吃控窑的甘薯,看我玩干乐,旋转旋转,钻进土里才甘愿。旋转旋转,我看别人绘画,一笔蓝天,几笔房屋,又数笔是人,许多笔还未成地,只听他嗫嚅着简单难画。不相信,我握土,土握我,我捏做土仔,蚯蚓蠕动画着恹恹的下午。
  那次久旱,我才体会土简单难懂。惶跑着企图赶走饿,越跑越喘越渴越饿,饿赶走企图,终于蹶踬。搓抚地干瘪如临终祖母纹皱的脸,我读不懂;仰看老天瘫痪的臂不扶我,我兀自站起来,又跑。猝然尘飞,迷;骂土,到石头;恍惚,慢走踢沙。沙止脚底的血后,我也不再玩土了──土可不是老给人踢着玩的。
  土成了我的肤色。肤色是我的卡其衫裤,穿着进历史系读土色纸后,父母亲戚户杂朋友都讥笑了:“难道你以后要卖土?”六姑婆拖着走了六十多年的小脚到我家一听说我念历史就惊讶:“什么?你此生要吃土?”我点点头,伊拂拂尘,跺跺脚;恍如土,那最历史的生产者,刺激了伊老人家的良知。
  都是借住地球的土之贼把历史抢劫成悲惨的样子。土属于大家,大家属于土。无人,地荒弃;无土,人凄凉。人向草木向水夺土,向沙漠向山要地;人向人争地,横冲出了王。无地的土,有地的不土,不看土就走土,拖磨无地的,而且逼他们作俑,使他们埋没了两三千年才变古董。有一种土,下面短缺,死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用平民的泥巴筑他的墙楼。不懂土就会问土,走丢了老师,问农夫;农夫反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夫子?”佃租的泥土竟是农夫的地址,轮耕历代的苦楚。生产者竟成了牺牲者,在田上写的创作读书人并不读;农夫仍然坚毅继承坚毅,坎坷毗连坎坷,犁,犁,翻不平城乡的差距。种粮的挨饿,人吃土,土翻人,人翻土,土成路,路载车,车撞人,人挤人。挤向近代,近代挤机器,机器疏离了人,人更疏离了土,人更疏离了人;资本家更踏别人的土唱自己的歌,坐自己的地看同胞饥饿。革命以后,压榨继续,工仍是出不了头的土,挨到现代,仍受侵略。然后懦怯者卷钱财逃逸,但人民拿起武器,血溅故乡的沉默;土,吃弹不死,终于打败敌人。然后懦怯者回来接收,又吃鸭,鸭吃蚯蚓,蚯蚓吃土,土吃人。这些我读到的,你不但看见而且引宪法说土地属于全体国民,呼吁禁止生意人滥挖土烧砖瓦做水泥乱掘河床运石粒。那夜台风崩山,压死了很多穷人──穷人的命竟不值土,你亲眼看见的。
  并且你还记得我祖先,为土而渡海,拓荒岛上,总算找到生命的边疆,生根萌芽,虽遭侵蚀霪淋,搜括凌踏,但拒绝用眼泪滋润生命,活着奋斗,奋斗活着;活着梦回故土,死后墓向原乡。
  祖先开拓的边疆早成了你我生长的故乡。但耕耘者后裔的我们却工业化给中外资本家自由集散,工厂阉割土竟不付地价累进税。田是还有的,老农只好作稼,怕连那仅有的也失去,而且一废耕就缴不起荒地税。即使田给政府收购了,只因看不惯筑路以前土空闲着,农夫仍在已不再属于自己的地上种甘薯,让自己忙着,让土忙着。看人面不如看泥面,可是长大的携带卡通式幻想走了,留下家乡,那永远守候着叮咛的母亲。大地母亲即使能生产的土再少,向下,仍有人挖,明知是沙粒,也挖。向上,仍长东西,明知种不一定吃得到也种,锄草,松土,施肥,驱虫,灌溉,只因离开地,种子就失去意义;土再贫瘠种子也要挣扎上去!
  土壤如人间,中和酸碱咸软硬养各种人。肥的较多细菌啃啮,瘦的风吹还被当做石粒敲捶,散的吃露水也生长甜瓜。只有不扎根大地的才捕捉古代蝴蝶,嘶叫现代虚无。在虚无污染的空气里,文人用从不沾泥的手赞美大自然,悠悠把土味那农夫的辛酸喧哗成他们的芬芳,而商人大亨的奸笑冒不出稻谷,借口工业生产社区发展,把地皮炒得荒寂。欠农夫欠泥土一笔债却讥讽农夫粗鲁。但是粗鲁很土壤;很土,嚷!
  很土,嚷都市长大的我向往乡村,憧憬黄河两岸,梦跌长城内外。但在斗南做到稻穗变为成熟的土色,还未收获就把自己放逐到山上所谓知识的畛域,拥抱隔绝人世的宁静,凝视诡换命题的逻辑;攫住了几片逃冬的鸟声和几撮荒废的沙土。但啁啾也早沦落成尘埃飞逸再也凝聚不起来了。离家那夜,二舅不知哪里借来一百五十元要给我送行,我拒绝,坚持他若要送点什么,就给我一撮土。二舅慨叹他散到连粘土也无。从此,散无粘土的风景里,沙飞惶惶,我是飘浮的微末,在熟悉的地图上找不着落定的地平线。以前轻盈踩过的泥土现在滞重踩着我的心野,祖坟的草已高过我的感愧,苍莽得连牛也不徜徉了。迢遥,仍想踏着雪回去,只因相信雪终会溶化,泥土展现。无骆驼仍想流过黄河跋涉塞外,只因相信土是总肯收容脚印的旅栈。
  最后收容我们的其实还是土。我们也许很散,但总有故乡,故乡有传统,传统有根。根,那死抓土的须,长在游子的脸上,流浪到底却不一定见着故乡。
  乡土总是一堆古典的信念,一缕浪漫的感情,一串象征的诺言,一股写实的意志,活至我们倒下──那时我们就真的土了,和土一起呼吸,也许还变得很肥沃,培养些什么。
  培养着,挣扎;成长着,奋斗;很散文的,大地是不愿高升不甘毁灭的凤凰,因为土。
  (选自《土》,台北远景出版社1979年6月版)
  (3)地之子(李广田)
  我是生自土中,
  来自田间的,
  这大地,我的母亲,
  我对她有着作为人子的深情。
  我爱着这地面上的沙壤,湿软软的,
  我的襁褓;
  更爱着绿绒绒的田禾,野草,
  保姆的怀抱。
  • 最新内容
  • 相关内容
  • 网友推荐
  • 图文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