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育之魂:惟精神思想是取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3-07-1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民国学生这样写作文》 福建教育出版社

    ■潘新和

    《民国学生这样写作文》原书为《全国高小国文成绩新文库(甲编)》,于1922年出版,由蔡元培先生鉴定。读了该书的编辑宗旨“惟精神思想是取”,品味孩子们率真坦诚、朴实无华的文章,对当今的语文教育,势必会有更深切的思考与领悟。

    上个世纪30年代,内忧外患、民生凋敝,国文界尚能抱持“以思想为主”、“具真精神”、“惟精神思想是取”的宗旨,小学生尚能写出有自我见解的文字,文章普遍可见勃勃之朝气、锐气、英气。该书选文辞章之美、修辞之工,非但今之小学生,甚至多数的大学生,恐怕都难以望其项背。最可贵的是久违了的“精神思想”,文章中人格方正、遒劲、蓬勃,文气自然、清新、豪迈。而当今衣食无虞之小康之世,学生的文章竟然思想萎靡,假话、空话、套话泛滥成灾,文章华而不实。对此,良知未泯的教师,定会感到痛且愧。决非调侃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以推脱、敷衍得过去。

    该书的文章,不是凭感觉、聪明,或者凭天生的灵性、悟性能写出来的。文章中的理论类,要有哲学修养;说经类,要熟读经典、积聚学养;论史类,要广读史书,谙熟史料,史识深刻;论事类,要知社会、民情、人事;杂说类,要广闻博见、杂学旁收……今之学生,缺乏文字技能,并不可怕,缺乏德性、学养、思考,缺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才是致命伤。

    语文教育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原因固然甚多,但与“应付生活”的本体论,“工具性”功能论,不无直接的关系。此一“应付生活”的“生活”,指的是日常“物质生活”,而不是人内在的“精神生活”;语文,仅仅被当作是“工具”,而不是人文、人生、生命。这便是问题的实质所在。沿着这条实利主义路径,自然便会走上应试、唯名利是图的道路,语文教育必然失魂落魄。

    语文教育是培育“物质人”还是“精神人”的矛盾,已然不能不予正视。语文教育本体论应向“人本主义”回归,也是势所必然。今天师生们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国文成绩”,即指优秀“作文”。因今天的“语文成绩”,指的是一纸试卷上的“分数”。试卷主要考的不是“作文”,而是以“阅读”、“语基”为主的试题。这涉及“语文成绩”是由什么来呈现的问题。——是写作,是阅读,还是语基?是考作文,还是考那些标准化题?

    作文即“国文成绩”,道出了语文教育最朴素的真理。语文成绩,不看“写作”看什么呢?作文好,就代表语文好,文章是语文水平的综合呈现、最高呈现。写作素养是语文教育的终极目标。中国两千多年官方的考试考的就是写文章,其间的合理性是毋庸置疑的。

    语文课的唯一目标就是学会写作。阅读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写作,阅读要指向写作。今天的孩子对该书的真文体写作,也已经久违了:说经类、论史类、杂说类、答述类、戏拟类、哀祭类、赞颂类、箴铭类、诗词类……这是按照传统的“真文体”分类,而今天惯用的是“教学、训练文体”——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是等则“伪文体”。

    当今教的是“伪文体”,即“伪写作”。学生辛辛苦苦学了十几年,到头来发现自己写的竟是报刊上从来不登的假文章——是到了诀别伪文体、伪写作,回归到真文体、真写作的时候了。民国小学生作文虽然重心是“实用写作”,在19类文体中,大约只有“戏拟类”与“诗词类”属于纯粹的文学,但其他17类,也有不同程度的文学色彩。其用语之考究、笔致之灵动,可归入广义的“文学”。对偶、象征、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都可以视作“文学性”的体现。我国古代所谓的“文学”,指的是文质兼美的经典。文学性,并非只存在于文学写作中,实用写作也十分必要。

    我国现代语文教育的主流认知是重“应用”轻“文学”,或将二者对立起来。语文教育的急功近利,可能带来炫目的花环,但终将成为精神的绞索。——“重应用,也不轻文学”,在一定程度上可打破“文学”与“非文学”的界限,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就个体言语生命的发展而言,进一步的问题是:处理好写作“共能”与“异能”的矛盾。在这一点上,该书也提供了很好的导向。

    共能,是指所有人必备的写作能力;异能,是指个人专擅的写作能力。该书将重心放在“议论”上,体现了对作为“共能”的议论能力的重视,但是也不忽视个性化写作的“异能”的展示。语文教育应以培育写作共能为基础,以促成异能的发展为终极目标。而“精神思想”,是须臾不可或缺的言语生命之魂。

    历史昭示当下与未来:“惟精神思想是取”,是人之为人的普世价值,也是语文、写作教育的普世价值。

    (作者系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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