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家老屋在汉江边上,记得涨水时,特别是几年一度的涨大水,连根拔起的树不时从上游漂下来。所有的船都早早靠了岸,用绳索牢牢连在一起。大浪打来,停泊的船如多米诺骨牌递次摇晃,密匝匝的船桅从我家屋脊后面伸出来,看的久了,会以为房子在晃动,船桅没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船工说话好像就在隔壁那样近。     河水淹没了通往河边的斜斜的小路,出后门走几步就可以到河里挑水吃。房基低些的人家在门口搭块跳板就可以在河里淘米、洗菜。     那时候过热天老人追着树荫,把儿童揽在膝前,人手一把扇子从早摇到晚,一边扇风一边驱赶蚊蝇,说些老掉牙的故事。学生伢不屑到井边排队打水冲凉图一时快活,月光明亮的晚上下了晚自习,三五成群溜到汉江游泳,我家理所当然成了“更衣室”;就是不下水游泳,单把腿伸进凉悠悠的河水,任小鱼围嘬,那痒兮兮,麻酥酥的感觉也让人心荡神摇。     雷雨前后,看一群群白鳍豚自由自在地跃出水面,听岸边人驻足惊呼也很有趣。只可惜那场面成为历史镜头了,未免让人黯然神伤。现在白鳍豚难得一见,成了国家保护动物,问题是越保护越少,就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愿意,用两根竹片系住桌面大小的一块纱布,中间放些猪肝或是米饭,一个时辰捞一碗小鱼定然没有问题;不然,用篾筲箕捞一碗鱼也可以的,只是时间长些。现在每年往河里投放数目可观的鱼苗,设立了禁捕期,种种措施之下,姑且不说发展,没有回到从前却是不争的事实。     还有,伴着波涛拍岸的声音入眠的感觉真的不错……     河水经年累月地冲刷掏空了河岸,终于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冷不丁听到河岸“哗哗——”地崩塌,那声音实在恐怖。早晨起来,肿着眼睛,脸不洗、牙不刷,邻居不约而同凑在一起看崩塌的情形,忧心忡忡地议论。保护生命的本能在每个人脸上显而易见。     时间到了一九六六年,河岸本来平缓的坡度已变得陡峭;曾经用书包当球门,赤脚在上面跑来跑去踢皮球的路面也有了裂纹。老屋岌岌可危,人们越来越多地谈论河岸崩塌的厉害,说是谈虎色变一点都不过分。     这时,政府号召拆迁。一户一个代表参加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说几处地方已经平整出来,优先从各家各户工作单位远近考虑,然后按平整的土地可以容纳的情况自由选择。建筑面积按家庭人员结构申报,设上限,最少保留原有面积。然后政府工作人员挨家挨户走访、登记,再负责监督、实施,有问题随时协调。     那时候交通工具远没有现在发达,上班基本步行,自行车可是奢侈品。盖房于每个家庭都是大事。可以借些互助金,多少得看互助金的规模。逐年再从工资里扣还。拆旧房、盖新房,旧屋的材料是要用上的,各家各户筹集经费的原因致使拆迁有先后。     那段日子,人的感情很复杂,仍旧是邻居还好说,若从此天各一方,依依惜别之情油然而生。如大婆、二婆、三婆,平日里家长里短,免不了是是非非,虽然看不出和其他邻居有何差别,细一想,他们的当家人同姓,应该沾亲带故。有些日子没有说话的大婆、三婆,因为不再是邻居,分手那天,三婆的家私全部装了车,该道别的都道别了迟迟不肯上车。大婆看在眼里,摸着车上的一个小板凳说:“唉——坐几十年的板凳,再也坐不成了!”三婆会意,说:“你喜欢,送给你。”大婆说:“我的意思是再想和你吵嘴也难了。”三婆笑着说:“哪有那么难?早晨出门,中午到我家吃饭,吃饱了我给你泡杯茶,就坐这板凳上喝,吵嘴有劲。”三言两语,捐弃前嫌,那么自然而然。     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建筑速度出奇的快。兄弟大串联回家摸不着门,是由老邻居带过来的。各级领导和工会组织起了决定性作用,真正特事特办。领导会千方百计地安排临时住宿,比如学校教室,拼几张课桌当床。细心的老师在黑板上还不忘用彩色粉笔写上“欢迎你们!你们辛苦了!”之类让人倍感温馨的话。被帮忙的人也知好歹,早早起来,把课桌还原。再不济的,领导安排哪怕用油布扯间临时帐篷。反正没见哪家因为老房拆除,新房在建期间睡在露天。那时候,这一切的一切大家认为是天经地义,愿意说几句感激的话可以;不说也行。没人计较。     工会出面牵头利用假日安排泥工、木工、电工等帮忙施工,相好的同事、同学会不请自到,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看似人多嘴杂,实际上杂而不乱,他们都有一副尽力把事情做好的热心肠。不需鼓动,大家自行扬长避短,见事做事。正如现在说的:不是你要我做,而是我要做。帮忙肯定累,心情也肯定好,不容置疑。一切皆因助人为乐使然。     中途主人会买些点心压压饿,帮忙的人也不客套。吃饭不讲究高桌子、低板凳,吃饱就行,很理解主人的处境。自然,主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身份转换,变成像今天一样为别人帮忙的人。     几十年过去了,天,还是那方天。当初帮忙的人大都不在人世,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是,他们的音容笑貌让我刻骨铭心,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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