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永远不老

 文/喜欢冰心

儿子在外出差，惊悉母亲出了车祸，火速赶往医院。他忐忑地推开病房的门，还好，谢天谢地，母亲面色坦然躺在床上，左腿打着石膏，时不时与病友聊几句，轻松的样子就像买菜时遇到老邻。可细心的儿子从石膏厚实程度上看出母亲伤势不轻，他猜测母亲的强作欢颜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这更让儿子惭愧不已。他深深自责，不该让母亲一个人去路途险恶的村子赶礼，回来时不幸发生车祸。

从儿子有记忆那天起，似乎就没见母亲歇息过。母亲仿佛是个质量精良且高速旋转的陀螺，即便在儿子模糊的梦境中，频繁闪现的依然是母亲在昏暗的灯下缝补衣裳的剪影；晨曦微明，揉着惺忪睡眼，看到还是母亲在锅灶前忙碌的身影，好像母亲一夜没睡。时间久了，惹得四邻众口一词，老李太太简直就是个老妖精，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不知道啥叫累。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在职场上身心俱疲的儿子也自叹弗如母亲旺盛的精力。

病床上母亲轻轻呻吟一声，儿子心里一阵难过，骤然升起一股怨气。儿子说：“妈，你总是不服老，成天乱跑，赶礼让别人把钱捎去不就行了。”人人皆知，当下随礼风气，只要人民币到，你好我也好。至于人到不到场，无所谓，另当别论。可让儿子难以理解的是，母亲逢谁家大事小情，红白喜事，只要知道，必亲自到场，无论路途多远。儿子试图劝说，可看到母亲精神抖擞地打扮妥当，眉梢喜人，终不忍心打消她的积极性。要不是因为这次意外骨折，他也不会无端向母亲发脾气的。母亲表情错愕地看着儿子，明亮的眼光马上黯淡下来，喃喃地反问道：“难道我真的老了吗？”其实母亲与同龄人相比，不显老。特别是母亲扭秧歌时，那爽快的笑声，轻盈的脚步，总让一帮体态臃肿，笨手笨脚的老太太们望尘莫及。

母亲经过一个月的疗养，已经能自如行走了。但是儿子再也没见母亲出去扭秧歌，或是参加邻居、亲属家的大事小情。有时，一帮老太太来到家里，又扯又拽，极力相劝让她去扭秧歌，母亲总是很得体地笑着，婉言推辞，说腿脚不利索。当然，这些儿子并不知道。儿子只是偶尔看到母亲闲着没事的时候，把一件件秧歌服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细致地展开，然后一点点熨平，神情专注得像摆弄稀世之品。于是，那些红的，绿的，粉的服装，像七彩的锦霞，映出母亲眼里一汪晶莹。

有一天儿子下班后，哪也找不到母亲。最后，儿子寻到阴暗的下屋，竟然看到这样一幕，直逼心灵：白发苍苍的母亲身着艳丽的秧歌服，正扭得欢畅，扭得肆意，且有滋有味地哼着秧歌调，目光满是痴迷，满是留恋。这让儿子眼睛一热，他暗骂自己混蛋，甚至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原来母亲心里一直未曾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而至爱的儿子的埋怨与不理解，那就是生命旅途中一场不期而至的狂风暴雨，却不能摧残母亲信念深处那朵灿烂之花。儿子推开门，几乎热泪盈眶，妈，你不老。母亲听了，笑了，神情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