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水边的“写家”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2-11-0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座城、一条街、一个院子与一个人的相遇,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应该也算是有缘吧。

    北方城市,有河有湖还有泉,城北水雾生烟,城中明净闪光,泠泠有韵;街上,既有名流名家的小洋楼,也有百姓的寻常屋舍;院子,与这街上的任何一个院子没有什么区别。1931年7月28日,老舍回北平与北师大才女胡絜青举行婚礼;半个月后,他们回到济南,在南新街54号租屋而居,成就了一个人与一座城、一条街、一个院子的缘分。

    我冒着40度的高温来到老舍纪念馆——教了十几遍《济南的冬天》,却在济南最热的一天来访。

    一个诞生了文学名作的小院,它的心灵应该是诞生了文学名作的书桌吧。我走进屋,看那桌椅和砚台。胡絜青曾经回忆:“他抢在太阳出来之前起床动手写作,头上缠着湿毛巾,肘腕子下面垫着吸墨纸,以防汗水湿透稿子。就这样,每天至少赶出两千字来。”老舍也说:“汗知道你是与它拼个你死我活,它便不流了。”为什么别人看起来的辛苦,老舍却写得“起劲”呢?“因为我有瘾啊。”老舍是这样回答的。“有瘾”,就是这两个字, 把心里最深处甚至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劲儿说准了。凭着“有瘾”,老舍在济南的4年和日后在青岛的3年中,写下了他一生中近一半的作品。

    我站的地方与书桌藤椅间隔着黄色的隔扇,轻轻推拉两下,仿佛我与老舍、我与老舍的作品之间就这样开合着。老舍称自己是“写家”,仿佛在说:“我就是一个老老实实写字的人啊!”在这里“出生”的长篇小说有《大明湖》《猫城记》《离婚》《牛天赐传》等。《离婚》是老舍最爱的“孩子”,没有宏大的时代背景,没有痛彻心扉的经历,没有戏剧化的冲突,最多的就是小人物的烦恼。正因为是小人物,正因为是烦恼,才具有了超越时间的力量。痛苦是撕心裂肺的,所以有了悲剧的美;烦恼,尤其是小人物的,无法完全摆脱,只要活着就有。老舍说,“穷人的狡猾也是正义”“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多么真实而清醒的文字,但他与张爱玲不同——与老舍握手,他的手是暖和的,他的幽默是热乎的。

    走出屋子,坐在院里石榴树下的石凳上。当年这里是棵丁香树,停下笔的老舍,会在树下站一会儿,目光穿枝拂叶,看花、看云、看星星。院里的水井还是当年的水井,上面盖着一块玻璃。老舍爱喝花茶,济南的水又好,日后他再遇上好茶也会想起济南吧?写作、教书、养花、养猫,这一方小天地给了老舍多么完美的时光。回到屋里摸了摸隔扇的把手,又到院子里摸了摸井栏——再见,幸运的“南新街54号”,我要跟着那个幸福的“写家”的脚步去看济南城了。

    向南走10分钟就到了老舍任教的齐鲁大学。这里已不像前几年可以随便进入,我只能回想有爬山虎的古朴的楼、有落叶飘落的甬道。1930年夏天,刚来济南的老舍曾住在这里,他说这里是“非正式的公园”。现在能进出校园的都是未来的医生,会有人因为读了《济南的冬天》,或者因为老舍曾在这里留下足迹,而选择这所大学吗?向北走10多分钟能到趵突泉,30多分钟能到大明湖,我也想“与汗拼个你死我活”,可汗水依然在流。

    下了一夜的大雨,济南在7月竟有了秋的气息。雨还在下,我从大明湖南门进,往东走不远就到了老舍大明湖纪念馆,院墙上用隽秀的小楷刻着《济南的秋天》。因为《济南的冬天》,青岛的表妹曾经特意冬天来济南,欲言又止地嘀咕:“怎么不很像课文写的呢?”我心里想:“那可是一个幸福感都要溢出来的人写的冬天啊!”嘴里却说:“写意重于写实,自带‘秀气’和‘绿的精神’的冬天,只有济南才有。”

    大明湖纪念馆门口的雕塑是笑意盈盈的老舍和可爱的孩子,这比孤独的半身雕塑好多了。老舍的第一个女儿因出生在济南就取名为“济”,初为父亲的老舍满心欢喜地写了首小诗:“爸笑妈随女扯书,一家三口乐安居。济南山水充名士,篮里猫球盆里鱼。”老舍向关氏弟兄请教山水画,向武术老师马永魁学拳,到劝业场向吴氏兄弟学相声;好朋友金跃先常留他吃饭,黑太吉帮他送邮寄的东西;他与担挑子的小贩、从南郊进城卖柿饼的村人聊天……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笑意盈盈。

    老舍说:“无论什么时候我从那里过,总有人笑脸地招呼我;无论我到何处去,那里总有人惦念着我。”风携着雨点,落在老舍塑像的欢颜上,落在大明湖的湖水中。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济南市舜耕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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