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学军《大鸟》:翱翔在绿水青山间的文学羽翼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3-12-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大鸟》
彭学军 著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

    《大鸟》是两获“中国好书”奖、三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优秀作家彭学军老师的最新力作。作品关注长江生态、候鸟保护和乡村振兴等时代题材,聚焦野生动物保护者们的英勇事迹,彰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宏阔大爱。在文学艺术的创作中,自然万物被我们赋予了灵性,《大鸟》有着现实的标的和想象的维度,探讨着作品中“大湖”和“大鸟”两个标志性意象,从作者的心灵世界和现实体验出发,延展开文学作品的纵深度。

    大湖,是故乡的回溯

    对彭学军早期文学艺术的评价,可用“水灵灵”三个字概括,水灵灵的湘西、水灵灵的文字和水灵灵的成长故事。《腰门》中那座水上的吊脚楼承载着沙吉七年的成长时光,《你是我的妹》中酉水河环绕的桃花寨是阿桃和妹的家,《油纸伞》中沱江的桥边有一种祭河神的跳伞舞。似乎在彭学军的故事里,就应该有着一条河、一片湖,在氤氲着水雾的土地上,就有女孩在那里生长。徐德霞老师曾经用“纯、静、美、雅”概括彭学军的作品风格,评价她的作品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这应该得益于彭学军在湘西的成长经历。她后期创作转型的作品,也逐渐走出纯美学、水灵感的艺术风格,转向更多元、更开阔的创作表达。而《大鸟》的创作,让彭学军再次走向“水”,却也突破“水”,在艺术表达、人物塑造、故事架构和意蕴内涵上求新求变,追求创作上的突围和鼎新。

    江西可以说是彭学军的第二故乡,与湘西比邻之隔,拥有着同样的气候条件和相近的地貌环境。近些年,彭学军就有多部作品是以江西地域为故事背景的,如《森林里的小火车》《浮桥边的汤木》《建座瓷窑送给你》《天牛的假期》。极有渊源的是,湘江原属于长江流域的鄱阳湖水系,而鄱阳湖不仅是江西的源流之水,也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大鸟》的故事就展翅在鄱阳湖畔,作者用细腻丰沛的笔触描写白鹤守护人周蔷和少年志愿者蒿子、江韬、肖永哲种藕护鸟的故事,娓娓道叙鄱阳湖的古往今来和人文风貌,生动展现冬候鸟们的种群演变和生存困境。作品的视角展现重点在儿童,却不局限于儿童。通过描写江韬从为挣脱生活的茫然和空虚到真正明白生命的意义,蒿子从母亲去世后的情感依赖到初次自发地想保护其他生命的延续,肖永哲和刘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明白万物平等、善待生命的意义,作品呈现出儿童心灵成长的不同剖面,展现着少年们独特的精神气质。《大鸟》还有一侧视角,是描写周蔷毅然辞职种藕护鸟,却也在现实的重压下感到挫败而逃离,最终还是抵不过心灵的渴求,重新回归,为白鹤提供一片自由翱翔的富饶家园。白鹤也像是她心灵的演化,寻找着突破现实与理想之间壁垒的契机,寻找着一片身心安放的寄托之地。

    大鸟,是远方的探寻

    白鹤,是全球仅余约4000只的极危物种,中国鄱阳湖是它们仅存的越冬之地,它们每年要飞越5300多公里的漫漫长路,从极寒的西伯利亚来到温暖的中国鄱阳湖,只为奔赴一场盛大的冬宴。白鹤也仅是在鄱阳湖越冬的近百种候鸟之一,每年有数十万只候鸟飞往鄱阳湖越冬,在这里觅食、生长。独特的人文景观,也形成鄱阳湖周边独特的地域文化和生态伦理。彭学军以其敏锐的文学观察,将捕捉到的素材交融在作品中:作品描写了鄱阳湖丰水期和枯水期交替形成的自然景观,水退去后蓼子花海的壮观和人们打藜蒿的满足;白鹤幻化为羽衣女子的民间传说和落星墩、鞋山的民俗故事,为作品原有的现实背景更添一种精神上的灵性;还有人鸟争食的生存困境,通过杨师傅的那一句句呐喊——“只要它们落到田里,就把藕啄得精光,连种都不给你留!它们不是人,不晓得人的苦。你们呢?也不是人?!”——将当地村民与候鸟保护志愿者之间的矛盾揭露眼前。人鸟争食,是人类与自然物种间固有的矛盾,没有哪一方的生存更高尚,以往的生态文学作品往往将鸟类的生存无限拔高,其实这也更凸显出它们的现实困境。《大鸟》不回避这个问题,不偏向任何一方,不淡化原有的矛盾,这是彭学军创作突围的诚意和雄心。在《森林里的小火车》和《建座瓷窑送给你》中,面对因时代变迁而导致的传统职业、传统工艺的衰败凋敝,创作手法上较多是用淡化和激励来解决矛盾,交给未来的孩子们去思考、去感悟、去发挥,这本身也是儿童文学创作的意义。但在《大鸟》中,作者却开始尝试让角色去直面问题、解决问题,试探着从宏观的、新时代的角度,让“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的观念通达文本、通达人心。这样檐牙高啄的创作追求,让《大鸟》呈现出一种高昂并蕴藉的艺术姿态。

    不仅是在传统的故事表达上有所突破,《大鸟》在人物塑造上也有区格之处。在彭学军的一些作品的人物书写中,女性人物有一种悲剧式的美:《腰门》里的青榴身体虽有缺陷,精神上却很富足,而当她治愈了身体缺陷后,却又在精神上渐渐迷失;《你是我的妹》中为了妹放弃美好爱情的阿桃,最终却连妹也失去了;《奔跑的女孩》中曾经被骆驼羡慕的体操尖子生邵佳慧,却带着可能残疾的身体回归平凡……而对男孩的描写,却是富有喜剧性的:《森林里的小火车》中被妈妈戏称为“罗师傅”,服务态度五星级的罗恩;《建座瓷窑送给你》中抱着一块烧热的窑砖取暖,还被“拦路抢劫”的黑指;《天牛的假期》里跟爸爸一起做“比萨斜塔实验”评估戒指落点的杜枫……这些鲜明的角色,让曹文轩老师赞其“为中国儿童文学人物长廊再刻画出一些有质地的人物”。而彭学军也不负重托,她没有沿用以往擅长的人物塑造方式,在《大鸟》中,周蔷身上融合了悲剧性和喜剧性。周蔷有着女性的细腻心灵和理想主义者的悲剧色彩,所以她被白鹤打动而毅然放弃都市生活,前往乡村种藕保护候鸟,却也在重重现实的压力下而选择了逃离;但她同样有着幽默生活和抗争不屈的喜剧品格,她概括鸟儿的那些生动比喻——头上梳一根小辫儿的(凤头麦鸡),前额像京剧里的反派一样涂了白粉的(白额雁),长长的嘴巴一天到晚跟谁赌气似的往上翘的(反嘴鹬),还有下定决心重返藕田的铿锵信念,逃离和执着的冲突,都让人物角色呈现出一种多元的精神成长。或许可以这样猜测,作者本人也在周蔷这个人物身上,投射出一种玉汝于成的祝福与信仰。

    特质,是现实和想象的交叠

    彭学军的作品还有一种显著特质,是现实和想象的交叠。这种交叠不是泛滥的、盲目的或虚构的,而是在真实载体上有所延伸的。《腰门》的末尾,沙吉佩戴的玉蝉活了、飞起来了,她追着玉蝉见到了满身伤痕的父母;《森林里的小火车》的结尾,罗恩把废弃多年的火车修好了,火车开出山洞,欢快地驶向远方……玉蝉真的能飞吗?物理上是不可能的。一个十岁的孩子真的能修好构造精密的火车吗?客观上也是很难实现的。可这样独特的艺术创造,却能给故事、给文本带来很大的冲击力,因为它是现实与想象的转折,是喜剧与悲剧的冲突。像这样现实与想象交叠的表述,在《大鸟》中也有所体现:周蔷梦中那一只曾被她漠视的羊,后来在她返回藕田的那个晚上长出了翅膀,像白鹤一样飞起来了;蒿子在梦中也化身为一只大鸟,还参与了鸟群开会,听取鸟王南飞越冬前的动员演讲;蒿子那根在梦中闪闪发亮的、能预测大鸟归期的羽毛,串联着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作者运用想象的地方非常克制,她不是泛滥地在每个可以想象的地方去编造,而是严谨精当地建构在特有人物、特有事件上,从而将故事从现实中升维,拓展出一种精神的意象和审美的腔调。

    所有的想象,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现实中,确实有这样一位保护白鹤、坚守最后一片候鸟天堂的守护人——“中国白鹤妈妈”周海燕,她曾以一己之力为全球75%以上的白鹤提供了越冬的栖息之地,国际鹤类基金会创始人盛赞她是保护白鹤的英雄。而《大鸟》中每一个栩栩如生的细节,都基于作者彭学军扎根生活的创作态度。在创作过程中,她曾多次前往鄱阳湖采风,与原型人物深入交流,挖掘候鸟的生物历史资料,近距离观察白鹤及其他冬候鸟。彭学军第一次亲眼见到白鹤时惊讶地说:“没想到原来这么大啊!”这可能也是《大鸟》书名的由来。或许作者是借着蒿子的角色,自豪地说:“我就叫它大鸟。冬天,飞过来的鸟儿,数它最大。”《大鸟》在汇集了大量客观素材和现实题材的同时,却还能做到文本阅读的轻盈,不仅有赖于作者对故事、对文字的熟练驾驭,更体现在作者这种折叠现实与想象的独特表达与儿童文学的相匹配。《大鸟》就像鸟类极具特色和美感的羽毛,在新时代的绿水青山间振翅出不一样的文学光泽。

    创作,是对岁月时光的眷顾

    山水交织的童年生活,总是对彭学军的创作有着深刻的影响。远离童年生长的湘西后,她时常不断回望,将童年记忆和成长体验反刍在一部部书写湘西和少女成长的作品中。而重返赣南老家和在江西求学的记忆,同样令她印象深刻。在远离江西故土的时间里,她重新打捞起那些吉光片羽,力图突破自身的文学疆域,开始尝试跨性别写作,将江西赣鄱文化和男孩成长融入其创作体系。彭学军的创作,有一种时间和地域上的疏离、再融入,从时间和空间上拉开与故乡、人物的距离,从记忆中找到一种宏观的综览感、客观性,钩沉那些闪光点、美好点和遗憾点,像音乐中的进拍,找到恰当的文学节拍点,再全身心地投入,以主观的情感去刻画、去描述。所以彭学军的作品是内敛而深情的、矛盾而纯真的、遗憾而期待的,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和神韵。彭学军的语言是诗性的、童真的,有着地域性的艺术风格,也有着儿童所有的天真乐趣。她曾说:“童心是相通的,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城市,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只要曾经是孩童,或现在是孩童,就能在她的作品里找到心灵的栖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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