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一棵老树，若问起这棵树长在这里多少年，祖父辈的人也说不清楚。它长在我家后面的马路边，当时修路的人为了保护这棵老树，特意把马路往旁边挪了一些。于是，老树成了过往行人时不时抬头打量一下的行道树，也成了我童年记忆里十分重要的陪伴物。

    这是一棵黄葛树，印象中的它一直都有伟岸挺拔的身影，粗壮的树干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小时候玩捉迷藏时，常常躲在它的背后，坐在裸露在地表凹凸不平的树根上。树的枝丫非常繁茂，阳光照下来，就像一朵巨大的蘑菇躺在旁边的马路上。

    盛夏时节，午睡后的叔叔婶婶总喜欢拿着一把蒲扇来这里闲谈。小孩子也喜欢黄葛树，从各处寻来一些红花绿草，打扮起黄葛树的树洞。我常常一个人待在树下，偶尔遇到一群蚂蚁背着食物钻进树皮里，然后又从另一个树缝里钻出来。我调皮地拿一根树枝挡住它们的队伍，哪知道这群受阻的蚂蚁很快又重整旗鼓，大摇大摆地跨过树枝继续前进。

    马路两边开始建起房子，不知“规矩”的黄葛树还在任性疯长，把粗壮的枝干伸到了别人家的屋顶上。终于，主人搭起楼梯，拿起几把斧锤，砍去了黄葛树的一半枝丫。

    后来，我去外地念书，每年寒暑假回来。当路过黄葛树下时，忽然发现黄葛树的叶子一片枯黄，枝丫上面还有一条其他植物的“手臂”。这种植物俗名叫无根藤，可以寄生在其他植物上，靠吸收“宿主”的营养无限繁殖，直到最后与“宿主”一起死亡。

    看着这个曾经无比勇猛的战士现在被一群群黄绿色藤蔓死死缠住，我仿佛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声。回家向家人说起，他们说无根藤是马路边的一个伯伯扔上去的。他觉得黄葛树的落叶扫起来麻烦，树又长得太高砍不到，所以就把无根藤扔在树枝上。我心里愤懑不平的同时，也为这棵树的命运担忧着。

    人们还是聚集在黄葛树下，我也在那里，听到那个伯伯若无其事地说：“现在这棵树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这无根藤长得还挺快！”我气愤地说道：“伯伯，这是一棵老树，很有灵气的，你这样对待它是不是不好啊！”那伯伯完全不理会，看了我一眼就走进屋子，周围的人也抬头看了一下头顶的这把“伞”，便各自散开了。

    我的话并没有改变黄葛树的命运。今年假期，姐姐突然回家说：某某又在砍黄葛树了！我顿时心里一颤，想马上跑去了解一下情况，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出去。我不敢再看一眼那个肢体残缺的战士，也不敢像年少时那样“口不择言”。也许，这就是黄葛树无法避免的命运吧。

    （作者单位系重庆市巴南区宗申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