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代的教育接力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2-04-1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方志敏中学校园景色 王进冬 摄 弋阳中学首届高中毕业生合影 资料图片 占运雪授课情景 王进冬 摄 占运雪全家合影 王进冬 摄

    晨起,路过江西省上饶市弋阳一中,便来到方志敏中学。一边是随着学生入校逐渐热闹起来的方志敏中学,一墙之隔的便是绿树掩映下更显宁静的谢叠山书院。这是上饶市弋阳县方志敏中学从教32年的教师占运雪最熟悉的场景,若不是刻意提起,很少有人想起她及她背后的家族和这三个“教育地标”之间的关系。

    从新中国成立前的高等小学堂到弋阳的第一所初中、第一所高中,近一个世纪来,弋阳教育的发展离不开这一门四代人的深耕细作、默默奉献。

    “校长是个永垂不朽的‘木头’”

    “十几岁时,与方志敏、邵式平就读于弋阳县高等小学堂,在校期间参与方、邵等有关时局、爱国、救国探讨途径的进步运动。1928年毕业于国立上海大厦大学……后回弋阳筹建‘圭峰初级中学’并任校长……”《弋阳县志》中寥寥数笔,勾勒出占运雪的祖父詹天权(后代改为“占”姓)的人生轨迹,这是家族四代从教的缘起,也是弋阳现代教育发展的一个开端。

    “上有朱毛好主张,下有方邵打豺狼。第一英雄方志敏,第二将军邵式平。两条半枪闹革命,打倒土豪为人民。”一首在赣东北广为流传的革命歌谣唱出了彼时救亡图存的时代背景。

    在校期间,时常与方志敏、邵式平探讨有关时局、爱国、救国途径,詹天权选择的却是一条静悄悄的救国之路——教育救国。

    考入大厦大学(后定名为大夏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的前身)后,詹天权依旧关注着家乡的时局。在邵式平的邀请下,他两次返回家乡支援教育事业。1928年,他回家创立弋阳县立第一高等小学堂并担任教务主任;1938年,他放弃外地工作,回到家乡创办弋阳第一所中学——圭峰中学(方志敏中学的前身),并担任校长。

    圭峰中学创办初期,师资紧缺,詹天权出资出力,想尽办法亲自到各地招揽人才,并长年兼任数学与化学教学,每周至少上12节课,以缓解学校教员紧缺之急。而他本人并不富裕,其父积攒了些田产,只分得一间房产的他,“寅吃卯粮”是常事。

    办学所在地是为纪念南宋末年的爱国志士、诗人谢枋得而建的叠山书院,詹天权常教导自己的学生,为人处世要有道德,要向方志敏、谢叠山这些英雄学习,有爱民爱国之心,要尊重农民和其他体力劳动者。

    1937年,时值抗日战争时期,法币贬值,物价暴涨,为了照顾教师的生活,詹天权变卖家中稻谷3000余斤,用于补发教职工的薪水。其间,日军炸毁了校园,学校搬到一个乡村宗祠继续办学,为了让学生不挨饿,每星期能吃上一顿猪肉,他要来一块地,除了种菜还圈养生猪。

    记者在一堆泛黄的资料中找到了詹天权的学生、已经去世的黄知檍的一份手稿,片段式记录着詹天权办教育的点滴。

    过端午时,詹天权从家中带粽子、鸡蛋给住校学生吃,并讲述诗人屈原忠于国家的英雄气概。过中秋节时,他从家里拿花生、瓜子、月饼,月饼直径约三寸半长,校长与学生一起吃果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书可以大于天”,希望以月饼唤起同学们的读书情。

    詹天权有“严守师道,爱生如子”之誉,对贫苦出身的优秀学生,他尽全力予以资助。弋阳县编纂教育县志时,曾采访过他的学生,许多学生谈起詹天权对他们的帮助赞叹不已。

    当年,詹天权的家虽然离学校只有几百米,他却始终与师生吃住在一起,只有周末才回一趟家;他在学校住的屋里只有一个皮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天,詹天权去上课,把一块金表放在屋里,一个学生撬开房门,拿出金表,被下课回来的詹天权发现了,他并没有骂学生,反而问:“小孩,你是不是想从这个手表中研究如何创造,这是个好举动。”

    身处积贫积弱的年代,詹天权深知百姓之苦。

    一男子为躲避抓壮丁,流落街头,詹天权主动留宿,聘他为食堂伙夫,并主动作保,没承想男子还是被当壮丁抓走。詹天权自责不已,有些学生却起哄,叫他“木头”,詹天权也不恼怒,只是说:“像我这样的‘木头’太少了,要多点就好了。”学生当时以为大家在讥笑校长,事后提起此事却都说:“校长是个永垂不朽的‘木头’,值得大家尊敬爱戴。”

    “我就在这儿,把家乡的教育搞好”

    从方志敏中学校长岗位上退休的詹道林是詹天权的学生,是陪伴在父亲身边时间最长的子女,也是他教育理想的传承人之一。

    新中国成立后,詹天权继续执教,他相继有了五个子女,却依旧以校为家,他惦记的是一件“天大”的事业。

    “在我成长、生活的年代,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但我们的国家依然面临着很多困难,正如襁褓中的婴儿一样,需要我们奋力保护她,努力建设她,使之富强起来。从小,我的父母就让我们兄弟姊妹树立好好读书、长大报国的志向。”詹道林介绍说,抗美援朝时,党和国家号召人民积极支援,詹天权二话没说,捐出了父亲留下的城中一处土地和仅有的私宅。

    “那时,他的薪水并不高,家中还有五个子女需要养育。当时我年幼,但还是记得那一天在饭桌上,父亲开导母亲,国家之事都是大事,只要国家需要帮助,只要我们能帮助,一定要倾尽全力。”8岁这年,詹道林便跟着家人搬进了当时学校办学所在的叠山书院,“因‘祸’得福,离父亲近了,也亲眼见到父亲以校为家、爱生如子的点点滴滴。”

    起初,弋阳没有高中。学生初中毕业后多到附近的上饶、鹰潭读高中。

    “为了让我们弋阳的学子在家门口读上高中,1958年,在相关部门帮助下,父亲在一片废墟上筹办高中部(弋阳第一中学前身),从此弋阳的孩子不用外出读高中了。”詹道林成了高中部的第一届学生。

    詹天权一心扑在工作上,身体一直不好。邵式平担任江西省省长时,每每回弋阳调研,都要到学校走访,看望詹天权,并多次邀请詹天权到省城工作,以便能接受更好的治疗,但是詹天权总是淡淡说:“我就在这儿,把家乡的教育搞好!”

    “当老师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培育人才、造福社会。”詹天权用一生践行了自己的座右铭。长期繁重的工作,使他积劳成疾。他因病去世后,为表彰他的贡献,政府特批将他安葬在学校旁的璧落山上,让他继续守望脚下的这片热土,见证这块红土地教育的发展与荣光。

    詹天权没有给家人留下一点物质财富,却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精神宝藏。在他的影响下,子女5人都毅然选择了教师职业,并终身从教,其中4人的配偶也一直都从事教育事业。

    1964年大学毕业后,詹道林先在鄱阳任教,后弋阳筹建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詹道林便来到了弋阳共大,和学生同劳动、共生活、半工半读。农忙时节,凌晨3点起来割稻子是常事。

    “我的父亲从未为我谋过一点方便。”回忆自己的工作之路,詹道林说。同样的话,詹道林的女儿占运雪也说过。

    先后在弋阳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弋阳三中、方志敏中学任教,无论是做老师还是当校长,詹道林的宿舍都在学生寝室的旁边。“家离学校就几百米远,可我们很少能在家里见到父亲,他几乎只有周六才会回家。”占运雪知道父亲只是继承了祖父的传统。

    詹道林还继承了父亲为官清廉的传统。任校长时,常有基建队找到他,希望他利用职务之便给予好处,詹道林均将他们拒之门外。在家里,他也要求子女老老实实做人,积极向上,要爱党爱国,不要斤斤计较。

    詹道林的哥哥詹道庸是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一名教授。高中毕业后,他被部队特招,随后被送到张家口军事电信学院学习,因在校表现突出,毕业后留校任教。后来学校西迁,詹道庸毅然选择放弃当时已稳定的工作与生活,随校迁至西安,进入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任教。

    因条件所限,詹道庸研究的领域缺乏专业书籍,专业技术发展相对落后,他遂立志编撰出专业教材。詹道庸一边认真教学,一边潜心写书,主编了《数字通信原理》,参编了《通信原理》。

    编撰书稿,花费了詹道庸大量的精力。同时,为了更好地完成著作,詹道庸还马不停蹄地出国访问,到企业调查指导等,身体时常出状况,有时甚至咯血。家人劝他暂放此项工作,及时住院治疗。詹道庸认为,这样会影响自己的工作,时不我待。作品终于出版,悲痛的是,他本人却未能走下手术台。这两本书被各大院校通信专业沿用至今,在全国高校和通信工程领域影响很大,《通信原理》一书印次、版次和印数已无法统计,仅第六版印数就已超过48万册。

    “我们从未想过其他的职业”

    “受家庭影响,我们从未想过其他的职业。”1990年,占运雪从师范毕业后,登上了乡村教师的讲台,后考入祖辈、父辈为之耕耘的方志敏中学,成为一名中学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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