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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9-12-18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随看随想

    本文的作者是美国著名的藏书家爱德华·纽顿,他还收藏了一本谈藏书的书——巴斯贝恩写的《文雅的疯狂》。读书、藏书是文雅的疯狂事,或是疯狂的文雅事——真正的读书人、藏书人肯定深有体会。读此篇文章,也许有些生僻的书名我们不大熟悉,但是作者对书籍的狂热和痴迷却跃然纸上。教师应该是爱书人、读书人、藏书人,是书籍的阅读者、保管者和传播者,读此文章,想必在若干文字处有会心一笑吧。(杨赢)

    搜集书籍,乃是一项了不起的竞赛。任何人只要具备一般资质,皆可下场一搏(的确,有人甚至据此一口咬定藏书根本用不着动脑筋;此种论调大可不加理会)。这项活动并不会花费太多金钱(除非你贪得无厌妄想巴蛇吞象),不管在国内、国外都能从事;可单枪匹马独乐乐,呼朋引伴众乐乐亦无不可;甚至你还能以通信的方式进行。而且每个人都可以各自制订一套自己专用的规则(于进行过程之中还能随自己高兴,爱怎么改就怎么改)。它不像其他竞赛,动不动就“犯规出局”。

    频频有人问起我的规则为何,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我限制自己只能关照少数几部抄绘、印刷与装帧俱精的本子,而且将大部分的精神、力气集中投注于英文文学杰作的首版书上。最后还有一道最严格的规定:即使我早在五十年前就给自己订下极为宏伟的目标,但是二十年来,我绝不因此三步并做两步、气急败坏地匆忙赶路。许多收藏家现在的成果皆已遥遥领先在前头,但是我一步一脚印稳稳扎下的根基却无人能及。当初我花十五分钱买来的许多书(现在的价值均已远高于此),直到今天都还留在身边,而且我记得很清楚,那年头花一块钱买一部书简直可说是出手阔绰。当我只拥有几百部书,每次提及那些书的时候总还是大言不惭地说成“我的藏书”,如今我庋藏的书籍总量大约八千到一万册之谱,我现在明白了:它们依然还不够资格称为一批藏书,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堆书罢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有人没书还能活得下去,我个人绝不会把一册西尔斯百货公司(Sears Roebuck)的商品型录或一本电话簿称做“书”(尽管它们多么妙用无穷)。我很明白大多数世人全都活得浑浑噩噩;他们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君不见大家全是理直气壮,浩浩荡荡高唱:“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一路闷着头往前走。生命之道比起“藏书之道”要难走多了。生命之道要走得好,就该奉守多读少讲这条金科玉律:尽其可能地多读;不得已必须开口的时候,也要尽量言之有物。对于那些逢人就高谈一加仑汽油能让车子跑多少哩路的呆瓜、老是阔论当年在球场挥杆如何神勇的高尔夫球友,你能避开多远就避多远。古有明训:绝大多数的友谊若非狐群狗党结伴,就是笨瓜白丁成群。但是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我们这种人:咱们这些在藏书道上闯荡的人都晓得,藏书的副产品无非就是“朋友”。

    伟大的英国藏书家托马斯·J·怀斯在其自用藏书票上印着一句格言,颇能彰显此君个性:

    不管置身任何角落,书籍总为我召来友朋,相濡以沫或离群索居——皆得友谊相维系。

    以书为媒,我所结交的朋友何其不可胜数、何其广被四海!倘使多彩多姿乃生命的调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的话,藏书家生涯之多彩多姿更是罄竹难书。“哦,合着您喜欢书哪,”某位来客没安好心眼地瞟了我的书房一眼;讲话的神态活像冲着人说:被我给逮着了吧。“我从小就是一路看书长大的哟,我爱死了书本。真想让您瞧瞧我那本《耶诞颂歌》。那一本应该是首版,插图是克鲁克香克画的,”(外行人老爱把克鲁克香克当成头一个为狄更斯绘制插图的插画家)“而且是用摩洛哥羊皮精装的,封面上还镶着一个手绘在象牙上的狄更斯头像。”赶紧毙了那家伙!别手下留情,一枪毙掉他!“逢损收手,见利快追”实在是个挺不错的建议,就算这句话是从某位股市营业员嘴里冒出来的。很少有什么事能比“和懂书的人聊书”更棒、更乐趣无穷的了。或许去了天堂就能够得到喜乐——我听大伙儿都这么说——但由于从来没听到去过那儿的人亲口证实,我索性在自个儿的书房里头寻找喜乐得了。

    ……

    再回头谈书本吧。有道是:“我向来荤素不忌……”时至今日,我也深深被小说吸引。多年来,人们的收藏目标总是绕着诗集、剧本打转,而最新颖也最受大众欢迎的文学形式——小说,却始终未能获得藏家青睐,不过风水迟早一定会轮转到它的头上:你瞧这会儿我不就迷上了吗?

    就在前几天,我才从纽约的艾德加·韦尔斯(Edgar Wells)那儿买了一部《隐姓埋名》(1692年出版)。此书极可能是当年头一部在书名页上以现代意识印上“小说”这个词汇的英文著作。威廉·康格里夫写那部小说的时候年仅二十一岁。此书目前已成了难得一见的珠玉小品。约翰生博士尝曰:他就算没读过也愿意吹捧它。好样的,博士可真是直肠子!他从不拐弯抹角,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一部非常早(可能是最早)使用“小说”这个字眼的英文著作,此乃康格里夫最初一部出版品。存世仅四部。

    既然提到小说。我直到最近才头一回读《顽童历险记》。此书实在是一部伟大的作品:高尔斯华绥甚至将它与《堂吉诃德》相提并论——这个类比相当公允贴切。假使这辈子没机会让我碰到一部开价一千元以内、首版首刷的本子,我一定会死不瞑目。行啦,看官,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赶紧从您的座位站起来,拿出笔、墨、纸,写一封信来告诉我:您打算把手上的《顽童历险记》以五百元卖给我吧。我指的是首版首刷——蓝色布面精装(您的本子或许是绿色的)、第二百八十三页经过换补的本子;如果您想知道原委,请径自洽询您的书商,他一定会告诉您。我并不函授藏书之道。我的脑袋既松散又粗枝大叶:只勉强记得住寥寥几个要紧的版本年份和零碎事项,等到您的信寄达,我早就又忘得光溜溜了。您不妨去问约翰·T·温特里奇,他必定晓得答案;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曾经写过一篇关于那部书的文章。我在此重申:《顽童历险记》是一部伟大的书!这个发现算不了什么。

    (选自爱德华·纽顿《藏书之爱》,陈建铭译,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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