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子叫安生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遇见她的时候,我16岁,青春像一张布满青绿色苔斑的墙壁。裹着懵懂,镶着一抹青涩的忧郁。尚未张开的面庞有着孩子气的天真,穿宽大松垮的衣服,不漂亮,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固执和倔强,很骄傲,但不任性,不喜张扬,但爱仰着脸看周围的风景。天空大朵大朵的阴翳,地面湿漉漉的清气,都在眼眸里折射出不一样的世界。有时候,内心会涌动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我无法控制,它直达心肺,在某个幽暗的角落吐着芯子。

 

后来,我看到《告别薇安》里,那个叫蓝的女子说“我一直想要为自己的灵魂寻一个出路,只是路太远,找不到归宿,而我只能前往。”我沉默的看着那样的言语,沿着掌心的纹路,穿过左手无名指上细微的血管抵达心脉。好像在那样冗长的生命里找到了一缕可以穿透黑暗的东西,它隔着时间无涯的荒原与我在浅白的书页上拥抱。我知道,恰好在那个时候,她安静的在那里绽放,不远不近。

 

我读不懂却以炙热的心态爱着那些决裂颓败如酴醾的语言,悄然开在年少不经尘埃的心房,那些女子,她们有共同的名字,蓝,安,生,她们有共同的爱人叫做林。在极深的夜里我能看到她们身上烟灰色的棉布裙,裙摆微微翘起,光脚套在白色的球鞋里,眼神是惯常的漠然,不停的游走在城市的边缘,在陌生的夜里听着皮肤开裂的声音,暗细胞一样的物质时时在心底生长。我想,我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张狂的魔鬼,只是他未来得及现身便被外表安静的因子打败,只能依靠那样的方式寄居在一个见不得光亮的领域,潜伏生长。偶然的日子,看到一株叫做曼陀罗的植物,突然间明白,那些女子,或许就是那样野性魅惑的植物,妖冶的开,她们必定要以一种最自我的姿态在这微如草芥的世间立足,即便别人灼灼的目光可以如太阳般拷问着那些不被俗世所容的方式,她们依旧可以用自己觉得最安全最温暖的姿态存在,即便这样的安全温暖有着极度的局限性。

 

只是因为她们是这样的女子,我的凉薄,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与这个世界无关。既然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尘埃落定之后归为空白,何不选择在其存在的时刻浓墨重彩?当你无法容忍我的疼痛,那么就由我自己来包扎这些伤口。当我把往事放大成空洞的篇章,当我无力掩埋这些回忆里沉重的段落,那么就用自我放逐来成全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那些年,我看着这些孤苦的灵魂如一幕幕皮影戏在脑海里上映。我蹲在潮湿的发霉的空气里,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听着周围呼啸而过的风尘声,黑压压的袭来,将整个身影都隔离在塞小的空间,躲在幽暗的空间里,一遍遍的读《七月和安生》,热切的爱着那个故事,我偏执的喜欢着安生,可是我知道我会成为七月那样的女孩,因为我看得懂性格里那样宁静的表象,一点点的扩散压抑着骨子里的野性和韵致。那个可以为友情孤注一掷的年龄,尚且只是把爱情看做一种神圣的名词,远远观望,不易涉足,只是拼尽全力的守护着属于自己的情感,乌托邦里的华丽可以是两个女孩子的朝朝暮暮,所以,我读得懂七月的伤悲和不忍,看得到安生的凄苦和薄凉。

 

无论走多远,无论走多久,世事都不过是一个圆周,即便有一天再也走不回来时路,它都驻扎在那里,俯瞰你过往里的沧桑。只是后来,我走了太久太久,终于成长成那样的女子,宁淡素雅的面容,恰如其分的微笑,合乎世俗的标准,按照这俗世的模板将自己打造出来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甚突出,亦不平庸,只是微小而平凡的存在。我开始看那些随和安宁的散文,譬如张晓风,譬如简帧。我知道世界不会按照我所要求的样子来变幻,那么就容许我去适应,或许转个弯,或许走了一条崎岖的路,但终归还是会到达的,是吗?

 

只是,我再也不读安妮,我忘记了那个叫安生的女子,我漠视着她在寂夜里绽放的微笑。我隔着它从杂乱的书册里拂过,最近的碰触却是最遥远的天涯。直到那一天,在街角的小书店,翻到《素年锦时》,盯着空白的扉页上那朵绮丽的花。多么的令人欢喜,信手拈来,词义清浅,于素雅淡墨间生出无限痴缠,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舍不得的终是会眷恋,纵然有瞬间的抛却,若然一日,契机一现,就再度牵连。我看到,原来,这些年,她亦在随着我成长,那样的风格是现在的我正在喜欢的样子。

 

我听到她在迎风呢喃,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我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和她相遇,在铺满青石板的幽静或者高高耸立的山巅,我们相逢不识,却会无声的对彼此说声“好久不见”

 

她告诉我她的女子叫安,生。

我知道终其一生我都在恋慕着这样的女子,我亦知道,纵使穷其所有,我都在和她在露台两端观望。

 


 

上一篇:女子的手,如此美妙     下一篇:开到荼蘼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