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后,就要下雪了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风在窗外刮了一夜,晨起果然落叶满地,象一群枯叶蝶在这个季节的聚会。

       叶落叶飞间,飘旋着故乡某个午后,那一地斑斓的色泽。

       是谁,背着幼年的我走在那一地泛黄的树叶上?风,很大,呼啸着从身边而过。你叫我把手放在你腋下,热热的温度从你身上传到我冰凉的小手上,象冻僵的小鸟般我的小手慢慢变温暖,变柔软。你裸露在寒风中的耳朵冻得红通通的,象两个透明的蜜汁小蕃薯干。我扯下头上的小红帽戴在你头上,把你的两只耳朵塞进暖暖的帽子里,我才安心地趴在你背上。你加快行走的速度,我象白雪公主般快乐笑声在你背上一路颠簸着......

       时光轻易地翻过这一页,岁月就是如此无情,再留恋再美好的时光一样悄悄溜走,不会因为喜欢就有特例可放缓步伐。

       父母去上班的日子,你常常带着我,陪我玩。你教会了我弹玻璃球,打乒乓球,板毛球,用泥巴做玩具手枪......在我幼小的世界里,你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一个冬日的某一天,大雪从早晨一直下,到午后也没停。  

         你背着我从你家回来,你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响了一路。整条道上除了漫天的雪花我们没有碰到一个人。白雪覆盖的村庄象一头冬眠的动物,静谧得没有一丝气息,只有雪落地的声音,象是它微弱的鼻息。走在空旷的雪地里偶尔会听到路旁的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压折断的声音,寂寥和苍茫笼罩四野。只比我大三四岁的你,在我幼小的心里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到家了,把我放下后,你跺掉沾在球鞋上的雪。我也学你样跺跺脚,其实我鞋上没多少雪花,就算有几片也早就融化了。我不停地跺脚,因为我发觉这个动作能让冻僵的脚趾暖和起来。那个年代还没有热水袋、暖宝宝,家里只有一个铜炉,荸萁形的一个铜制器皿,里面盛上烧红的木炭,就可以用来取暖了。大人不在,我们不敢自己去取炭火。我们就在屋里手拉着手,两个一起跺脚,不停地跺呀,跳呀,笑呀,直到两人脸上都红扑扑的才喘着气搬了一张长板凳,两人并排坐在玻璃窗前看外面的雪。

       雪,下得真大。就在雪把你留在门前的一排脚印淹没时,你跳下板凳从里屋找出一根红蜡烛,用一根火柴唰地一下把蜡烛点着了。我连忙把小手放在烛焰四周取暖,看着你打开门,去雪地上捡一根树枝,抖掉上面的积雪。

       风夹着雪花从敞开的门里吹进来,桌上的烛焰向上突突地窜了几下,又左右晃了晃。我在冷风里打了个寒战,刚想去关门,你拿着几根两尺长短的枯树枝回来了。

       厚厚的木门把寒冷关在了外面,有你在屋里的感觉真好。

       “我来教你做红梅花。”你一手拿起一根树枝,一手擎着蜡烛。

       我仰着头,几近崇拜地看你把蜡烛上烧热的烛油倒在树枝上,隔一段距离倒上一滴烛油。热热的烛油粘在树枝上冷却后就成了一个小圆点,红蕊点点,象极了凌寒独自开的红梅,远看几可乱真。

       当院子里的一株苦楝树经不住积雪的重压而折断了一条旁枝时,屋内已是红梅点点,暗香浮动了。

       我们把它插在窗棂上,映着外面雪白的世界,树枝上的红梅更加红艳诱人,疏影横斜间几乎引得人想皱起鼻子去寻觅它的一缕幽香。

       雪,沙沙地下,红梅开得真艳,象一只只红蝴蝶,红光耀眼。两个孩子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我知道,树叶落尽后,就要下雪了,思念的尽头就是冰天雪地。那一个宁静的村庄还在,只是我的小表舅,你现在日子过得可好?

       童年,恍若隔世般远远站在岁月的另一个岸埠,仅仅一场雪的距离。

       总是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想起曾在生命里出现过的某个人,总是会因为某片落叶想起某年某月的某场雪。

       叶落后,就要下雪了,下雪后,就会想起你,还有那雪里红梅的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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