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舞蹈 郁雨君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1-12-14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黄昏的光芒爬进了小院的围墙,夜来香就在这个时候开放了,生机盎然地闪着光。我开始哼歌,没有歌词,语焉不详,是偶然听来的一支好听的歌,只来得及记下它的一部分曲调。

  哼的声音很轻,可是,它渐渐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我开始左右摇摆身体,试探性地,小心地挥动衣裙,动作幅度很小很小,一边左右四处地张望,会不会有人看到,一个女孩子笨手笨脚地在做一套体操动作?

  天快点黑吧……

  心神活泼的人,形体不一定一样活泼。体育老师的眼睛在一排排女孩里跳来跳去,我暗暗在叫:“别挑我,别挑我,别挑我……”她的眼睛就在我身上停住了:身材挺匀称,腿也长。扳扳我的肩,惴惴的我就出了列,进了她的体操班。

  一声不吭,每次操练,尽量站在边上,老师眼睛不常瞟到的地方。我全身紧张,脸上和眼睛都要冒汗。我总也记不住老师教的动作,特别是一连串的,头就发晕。混在队伍里,节奏慢半拍,紧盯着前边的长辫子女孩看,一举一动依样画葫芦。

  我是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挤在一大堆燕子般轻盈地跳来跃去的女孩中,觉得安心和安全。有点像模像样地转头、举手、抬足、扭胯,单求个形似,要跟上节奏,就手忙脚乱了。学到后面,一组组的动作组合起来,我更力不从心。每当上体操课前一夜,我就睡不着,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像高中时碰到复杂点的数学公式推证,老师示范了一遍又一遍,横竖消化不了记不住。

  一个学期过去了,考试的时刻到了,一个个轮着,单独地、货真价实地做一遍整套动作。南郭先生扔掉乐器逃走了,我逃到哪里去?果然,一走进场地,一双双眼睛盯着,“嗡”一下,脑海里雪花一片,呆呆立着,手不能举,脚不能抬。

  没有过场,女体操老师手把手再教我一遍,“下周,你还有一次机会,和二班的同学一起考。”

  天,一大片一大片暗下来。六月的月亮升起来了,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月亮,大得叫人不敢相信。月亮的边缘不那么光滑,细细碎碎的毛边,像一个被孩子的小牙齿偷偷啃过的鲜奶蛋糕。夜来香的枝叶在夜风中簌簌抖动,这样安静羞怯的观众,一点都不会惊扰我。

  身体放松了,真的柔软起来了,胆子大了,手臂摆得更开了,脖颈仰得更高,小腿绷得更直。甩手甩脚,在有弹性的细泥地里,蹦跃、踏脚,小步腾跃,本来要苦思冥想的一个个动作就在我的肢体之间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流出来了。

  萤火虫一闪—闪,在花叶间张灯结彩。星空下,夜来香开到最盛。一个笨拙的女孩,身上的束缚应声而解,开窍了,举手投足之间灵光闪闪,身形婀娜,宛如花朵,一瓣一瓣,从花蕊深处盛开。

  生活多么令人兴奋,一切在刹那间改变。女孩的身体,在星空下美丽了,流畅了,像有生命一样复活了。

  我在星空下自由自在地舞蹈,为了盛开的夜来香,为了蛋糕一样甜美的月亮,为了20岁的成熟身躯挣脱了拘谨羞怯的束缚……一个舞蹈的、大胆的,美丽的,扭动的,奔放的女孩,从我身体里释放出来,飞翔在星空下。

  回到屋里,摊手摊脚地在地板上躺下,舒展四肢,闭上眼睛,让脑袋瓜先安静下来,快活地叹息着,慢慢睡着了。梦境里,我踮起脚尖,继续、无止无尽地旋转,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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